北京來的調查組表麵上很客氣,要方佰鴻先把手頭的工作交代一下,然後騰出空來好一起談談雲都發展的事。吳碧玲提前告訴過方佰鴻,說北京來到這幫子人這次就是衝他來的,要他千萬小心,不要出現什麼閃失。
能有什麼閃失呢?一沒受賄,二沒找二奶,有什麼好怕的?方佰鴻接到通知後便將市委的工作向米萬鈞交代了一下,然後就到省政府招待所去了。方佰鴻前腳剛走,郭海清後腳就打來了電話,要米萬鈞一定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穩住盤子,千萬不要出現什麼意外。
意外?能有什麼意外?方佰鴻不過是配合調查組回答一些問題而已,無論省委還是中央都沒有給方佰鴻下過什麼結論?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危言聳聽呢?
“你一定要把省委的建議告訴雲都的同誌!”郭海清說,“方佰鴻同誌的問題……雖然現在沒有什麼結論,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不調查組怎麼會專門找他呢?這時候最能考驗人的時候!”
米萬鈞嘴裏含糊其辭地答應了幾句,然後滿腹心事地掛了電話。求生是人的本能,如果方佰鴻真的出事,那他這個市長又該怎麼辦呢?根據以往的經驗,凡是跟郭海清對著幹的人幾乎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方佰鴻能否例外呢?——這確實是個考驗人的時候,米萬鈞愁苦地撓了撓頭。
盡管調查組的人一再聲明隻是隨便談談,要方佰鴻心裏不要有什麼壓力,可方佰鴻從他們有條不紊的工作狀態中感覺到他們是有備而來。
“就當我們是下來找你搞調研的吧!”調查組的金組長說,“雲都是改革開放的一麵旗幟,中央也很關心雲都的發展,因此找你也就理所當然了!”
“這我可有意見了!”方佰鴻笑著說,“我來雲都還不到一年,以前的工作都是別人做的,要談話起碼也應該把高副省長叫來吧,他可是前任雲都書記,知道的比我多!”
金組長尷尬地笑了笑,說:“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既然你先來了,那就你先談吧!”
“談吧,談什麼都行!”
金組長的問題切入點很大,先從雲都的經濟發展模式談起,要方佰鴻談談目前製約雲都發展的關鍵因素是什麼。對於這個問題,方佰鴻早有思考,正好芝麻掉進針眼裏,便滔滔不竭地談了起來,差不多三個小時後才言猶未盡地停了口。調查組裏包括金組長在內,真正懂經濟的幾乎沒有,因此著實受了不少精神折磨,於是再也不敢談什麼經濟問題。
三個小時過去,已經到了飯點。金組長他們有省委辦公廳負責招待,方佰鴻很客氣地問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去,金組長點頭應允,說:“當然了,現在又不是雙規你,你還是自由的?”
“這麼說你們這次來是準備雙規我的?”方佰鴻突然拉下臉說,“請問你們有證據證明我違反黨紀國法嗎?”
“哎呀,佰鴻同誌,我就是那麼一說嘛!”金組長趕緊賠上笑臉說,“你是黨的高級幹部,怎麼能說雙規就雙規呢?放心走吧,明天我們繼續談!”
“那祝各位吃好喝好!”方佰鴻皮笑肉不笑地說,“既然不是雙規我,那我明天可能來不了,市裏的工作很忙,還請見諒!”
不等金組長等人回應,方佰鴻已經邁開大步離開了省政府招待所。
因為金組長一行是從北京來的,郭海清肯定要親自出麵招待,更何況這些尊神還是他自己請來的。酒足飯飽之後,郭海清跟金組長單獨談了一陣,氣氛並不如想象的那麼好。
“老郭呐,這事兒來的有點硬了!”金組長不無憂慮地說,“沒憑沒據的,我們也不好把人家留在這裏不放呀!”
“沒憑沒據?”郭海清不服氣地說,“他擅自改變省委意圖,半路裏招了一個農民當縣委書記,還弄了一個野女人當副市長,這算不算證據?就算不犯法,至少也應該犯紀律吧?”
“可你也不能說人家這麼弄就錯了嘛!”金組長說,“誰說農民就不能當縣委書記了?我在北京的時候就要你慎重,你非要我下來一趟,弄不好會被動的!”
郭海清老謀深算地笑了笑,說:“你就是書生論道,難道你就沒有這其中蘊藏的危險嗎?都像他方佰鴻這樣亂搞,全國豈不亂了套?我就不信上麵不擔心?”
“這事兒不好說!”金組長邊想邊說,“上麵其實也在考慮如何改革的問題,有些瓶頸必須破除,繞是繞不過去的!”
“那就讓這個方佰鴻當中國的戈爾巴喬夫吧!”郭海清無所謂地說,“改革就是放風箏,放得越高越好,可是什麼時候都得把線控製在手,否則……”
“你考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金組長說,“可是這是在中國,你還是應該對上麵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