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第一次做這種體力活,我實在有些吃力,費了九牛二虎的勁頭才將水桶吊上來。
剛提上岸,我就忍不住粗喘起來,水桶也隨著手上的驟然鬆軟,重重地落在地上,裏麵的水濺出了大半,我怯怯地轉過臉看向了阿佩,此時,她露出了一臉輕蔑:“哼,連桶水都打不好。這點兒哪夠啊,繼續。”
她的命令傳來。我隻得拿起吊桶,繼續打水。
也不知是故意整我還是何故,一連打了十幾桶,直到把所有的空木盆盛滿,她才悠哉地站起身來:“哎,行了,洗吧!”
“哎。”我應了一聲,忍著腰間的酸痛,在她的注視下,緩緩蹲下身去。
擼起袖子後,我緩緩伸出了手,可剛碰到水,鑽心的冰冷傳了過來,我不由又將手瑟縮了回去。
我能想象的到背後那張臉上的鄙夷,摸著指尖舒緩一陣,又緩緩地伸過手試探起來。
可這一次,還未碰觸到水麵,阿佩忽然抓住我的手,死死地按入了滿是冰碴的水中。
“太子妃娘娘,洗衣服應該是這樣的。”
“啊。”我仰頭大叫了一聲,眼角的淚水,伴著手上那陣鑽心的疼滾落下來。
那一晚,看著那雙僵硬紅腫的手,我整整哭了一夜。
沈蓮瑾,這些都是你自找的,惹怒了他,等待你的隻能是無邊的折磨。那一瞬,我心裏閃過一絲悔意,刻意挑釁他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麵臨的會是這麼艱辛的處境,可轉念一想,如果時光倒流,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走這條路,對我而言,帶著對眾人的愧疚繼續自己錦衣玉食的生活,無疑比這種單純的清貧困苦更煎熬。
那日之後,我又接連幾日到浣衣局接受了阿佩的教學。
嚴冬的冰碴就像一把鋒利的刻刀,一碰就是一個口子,幾日下來,我原本細膩的手上已經傷痕累累。
經過這樣高強度的培訓,我終於漸漸適應了浣衣局的工作,隻是看著那雙越漸潰爛的手,我的心頭也越發疼痛起來。
那些浣衣工時常會拿太子妃的身份來奚落我,表麵上我裝作滿不在乎,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是會望著月亮,期盼著他能來迎我回去。這樣的期望甚至成了我熬下去的動力。
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的心頭已經荒蕪長草,他卻仍舊沒有露麵。我的目光漸漸渾濁,精神也變得麻木,殘酷的現實,讓我自慚形穢,再也不敢幻想。
而長年累月的浣衣生活,也漸漸將我的脊背壓彎,腰椎嚴重勞損,甚至連起身都會疼痛不已。長時間遭遇濕汽入侵,更是落下了嚴重的風邪,每當陰雨天氣,骨關節就有如針紮般疼痛。
想起以往的一幕幕,我忽然對李彥琛多了幾分恨意,今天,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一副模樣,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即便痛到窒息,這一切也是你咎由自取。
我終究拋不下對紅塵的所有眷戀,盡管恨意猶存,我卻也無力繼續,無邊無際的疲憊傳來,這一次,我終於睡了。
睡了很久很久,我以為再度醒來時,就可以看到嫣然,可當我緩緩睜開眼睛時,出現在我麵前的第一個人竟然是菜苗。
“小姐,你醒啦,剛好,我熬好了藥,現在喂你喝吧。”菜苗說著,一臉欣喜地端起藥碗攪動起來。
看著屋內的陳設,還是鳳棲宮沒錯,可我卻感覺頭痛欲裂,仿佛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待眼前的天旋地轉稍微緩解了些,我便掀開被子,強行撐起了身子,奈何身上沒有一絲氣力,很快便又癱軟了下去。
“哎,小姐,你現在身子這麼虛,不能亂動,趕快安心躺好,無論什麼事,都等養好身子再說。”菜苗關切地說了一句,又伸出手扶著我重新躺好。
倚靠在床頭,我的眼中沒有一絲神采,菜苗將湯匙遞到嘴邊,我也隻是呆愣地一動不動。
“讓我來吧。”忽然,一聲熟悉地聲音傳來,我本能地看了過去,竟然是蓮心。她一襲豔麗長裙,妝容精致的臉上滿是笑意。
見到她,菜苗訝異地站起身來,待她伸出手時,我分明在菜苗臉上看到了不情願,我知道她對蓮心的成見,可還不容她客套反駁,蓮心已經直接奪過了藥碗。
“姐姐身子弱,就得好好調養。”她說著,舀起一勺藥遞到了我嘴邊。
“今天晚上,浣衣局前,我送你出宮。”趁著喂藥的刹那,她忽然湊到了我耳邊,這聲聲音並不大,可我卻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