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吹來,明明是淺淡的涼意,卻陡然讓夏顏非打了一個顫。
為什麼她覺得在她麵前的那一抹紫色背影,在此刻顯得是那樣單薄。
夏顏非想張嘴喚白驀堯一聲,卻發現話到嘴邊又喊不出聲,她隻得抓著胸口的那處衣襟,緊緊地抓著。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流過這麼多的眼淚,縱然她父母早逝,縱然在舅舅家裏寄人籬下被人嘲諷被人欺負,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眼淚,是懦弱的人才有的東西。
可是,今天她的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
淚眼朦朧間,夏顏非怔怔的看著白驀堯的背影,心裏酸澀難言,白驀堯,你對我的好,勝過對你自己……這樣於你,到底有什麼好?
“虛穀,把藥給我吧,後果,我自己承擔……可好?”白驀堯或是見身後人還是不說話,雖然未曾轉身,但是那語氣裏祈求的意味是那麼明顯,微微沙啞的嗓音,聲線裏透著些悲涼。
“反正……我也知道那藥引難尋,就當,就當我這是最後一次見她好了……我等了她兩百多年了,不想放棄她,可是……我遲早都是要殘廢的,我不能讓她守著這樣的我。反正,她這一世,也沒有對我有多深的感情……這樣,也好。”白驀堯藏在袖間的拳頭緊握成拳,他閉上眼,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說出了這一番讓他自己都疼痛的話來。
誰都不會知道,要白驀堯放棄夏顏非,於他而言,到底是多麼難以做到的事情。
可是……他如今這幅樣子,怎麼能再強硬的留她在身邊?
她的這輩子,從遇見他開始,都是被他強硬的留在身邊的。
他知道夏顏非是個什麼性子的人,他越強硬,她心裏的抵觸便會更加明顯,就算她還保留著她上輩子對他的那份熟悉感,那也不會改變些什麼。
若他身體健全,他也是不會放棄她的,不論她到底有多麼抵觸他,他都不會放棄。
至少,她上次對他說過了,要湊合著和他過。不知道她是否隻是一句笑言,但,他是真的當真了。
可他現在,已經是個快要殘廢的人了,他可以不在乎全天下所有人的眼光,可他,就是無法不在意她的眼光。
他,配不上他的阿非了……真的,配不上了。
此時,一陣小雨適時的突然下起,淅淅瀝瀝的聲音帶著微濕的氣息散開在這空氣中,那河上也不知怎的就起了些淡淡的霧色,朦朧渺渺,恍若在雲端似的。
一滴滴的雨水打在夏顏非的頭發上,臉上,肩上,手上,一點一滴,冰冰涼涼,沁到骨子裏似的,讓她渾身一顫。
看著白驀堯忽然黯然垂下頭,長長的銀色發絲也因為雨水的關係而沾在他的背上,就算下雨,他也還是站在河邊,一動不動。
夏顏非忽然就衝上去,雙手環過白驀堯纖細的腰間,緊緊地抱住他,把頭也靠在他的背上,淚水又一次模糊了視線。
白驀堯被這突來的擁抱驚住了,他渾身一顫,身子不自覺的便就變得僵直開來。
白驀堯已經知道抱住他的這個人是誰了,可是他就是不敢轉身,手裏細長的檀木拐杖也從手裏無力的滑落,掉在地上,任由雨水敲打著,浸染著。
“白驀堯,你說,你剛剛那話的意思,是想甩掉我嗎?”夏顏非也不管白驀堯身體的僵硬,反而更加用力的將他抱緊,她的頭靠在他有些濕了的背上,聲音喑啞,帶著些哽咽。
什麼叫最後一次見她?什麼叫不能讓她守著這樣的他?什麼叫反正她這一世對他沒有多深的感情?
……白驀堯,你,這是要放棄我嗎?
說好的不離不棄,上輩子,是我食言,那這輩子,是換你食言嗎?這怎麼可以……
是我錯了啊……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一遍又一遍的害你失落,害你傷心。
是我,抵觸你走進我的心。
對不起……但,我真的沒有不喜歡你啊……我才知,若是沒了你,我不過苟延殘喘。
“阿非……”白驀堯身體一顫,卻依舊沒有轉過頭來,隻僵直著背部,有些慌亂的喚了夏顏非一聲。
隻是這一聲呼喚,卻讓夏顏非無端端的又引來許多淚水溢出眼眶。
真的是,沒有想過,不過幾日的時光沒有聽見這熟悉的稱呼,她竟是這般想念,想念到心裏的酸澀排山倒海,想念到淚水也壓抑不住。
雨和著夏顏非的淚水緩緩滑過她的臉頰,溫溫的淚水,冰涼的雨水,和在一起,竟是兩種令人心顫的溫度。
“白驀堯,你就打算這樣放棄我了嗎?”夏顏非半睜著眼眸,又十分留戀的用臉頰蹭了蹭白驀堯的背部,想起來,他好像總愛對她做這樣用臉頰去蹭的親昵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