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五歲，你九歲。
躺在青青的草地上，抬頭看著天空的雲卷雲舒，天空是湛藍而澄澈的，像一塊藍寶石，浮著幾片棉絮似的白雲，在隨風變幻著，所謂蒼狗白雲，說的大概就是這個吧。仲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
一隻小胖手拿著一棵蒲公英，嘟著小嘴使勁地吹著，看著那一把把小小的降落傘隨風飄蕩，起起伏伏，心也隨之而雀躍起來。
“哥哥，我們去追蒲公英，好嗎？”還記得我那時的聲音嗎，哥哥？人家都說我的聲音好聽，但唯有你，卻老說我是小鴨子在叫。
“曉霜，你不累嗎？都跑了半天了，你也真是精力旺盛，我可真累了，休息一下吧。過會兒，再陪你玩，好吧？”那時的你，頭枕著自己的手，口中含著一根草莖，一眨不眨地看著天上的雲彩。
歪過頭看了看你，疑惑的問：“哥哥，天空有那麼好看嗎？”
“是啊，你看看，那朵白雲像不像家裏的歡歡？還有啊，還有那一朵像不像一隻小鴨子？”你用手指著那飄飄蕩蕩的白雲說。
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那白雲會像我家的小狗，也沒找到像鴨子一樣的白雲。但小小的心中就覺得此時的哥哥真得很好看。
“哥哥，長大後，我嫁給你，好嗎？我想做哥哥的新娘子。”幻想著穿上新娘漂亮的衣服，身邊是最疼愛我的這個哥哥。
“小丫頭，整天想著做新娘子，也不害臊。”寵愛的揉了揉我的頭發，眼中帶著那麼溫柔的笑意。
那時的你，對著一個小小孩，卻一點也不嫌煩。誰讓姨媽和媽媽兩姐妹感情特別好，基本每天都要見一次麵，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的，也很少會顧到才五歲的我。於是，姨媽就想到把她最小的兒子，也就是眼前這個你帶來，讓你帶著我玩，她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哥哥，你說，長大後，霜霜會不會成為一個漂亮的新娘子？”還沉溺在新娘的夢中，嘴角也帶上了三分的笑意。
“會，曉霜現在就很可愛，也很漂亮。大家不是都想讓曉霜做自己的新娘嘛！”盡管人小，但我也知道哥哥在取笑我，笑前幾天玩過家家，就我一個女孩，理所當然當了“媽媽”，而其他的男孩子誰也不要當“寶寶”，都搶著當“爸爸”。
“哥哥，這書好看嗎？”真是的，哥哥每次帶我玩，都要帶上一本書，任我瘋，任我鬧，總是坐在一邊笑著看一會兒我，又笑著看一會兒的書。沉靜地不像一個九歲的男孩子。怪不得媽媽每次看到他，就喜歡得不得了，誇他將來肯定有出息。
“當然好看啦，等你長大一些，你也會喜歡看這些書的。”我還記得當時你拿在手中的是一本連環畫，《三國演義》。
“聽，潮水來了。”家在錢塘江邊上，聽習慣了潮聲，看習慣了潮水，不明白你為何每次看到潮水來都那麼興奮。
“這有什麼好看的？看來看去不就是那個樣。”還是手中的蒲公英好玩。
“小毛孩，不懂！”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來，也拉起了賴在地上的我，“來，一起看。要不，你的頭暈永遠也好不了。”
從小膽大的我卻一直很害怕近距離地看潮水，隻要低頭一看就會嚇得打哆嗦，頭暈目眩的，站也站不穩。
哥哥，你還記得那時害怕的我麼？而今，已能站在最外麵看潮水了，再也不會害怕地發抖了。
看著潮水洶湧而至，隻覺得它要將我吸入它的深淵中去，那翻卷起來的沙子帶了一股難聞的泥腥味。而當時的我，隻能緊緊地，緊緊地攥著你的手，似乎抓住了你我就抓住了世界。
水漲起來了，江麵恢複了平靜，依然是藍天沉靜，白雲悠悠。
“走吧，曉霜，我們回家了。”牽起我的手往家走。
“哥哥，我累了。”打了一個嗬欠，已到了平時午睡的時間了。
無奈地朝我笑了笑，彎下了腰。
“來吧，還是老規距，背你回去囉。”
爬到了你的背上，把頭依偎在你還顯單薄的背上，任你將我帶回家。
“哥哥，你對我真好，比媽媽還好。”嗅著你身上的青草味，很好聞，有一股清香。
“小傻瓜，哪有人比媽媽還好的，肯定是媽媽最好了。”你輕笑著。
“哼，就你最好。媽媽現在就喜歡弟弟，每天都隻顧著弟弟，都不管我了。”想到那個小我三歲的小屁孩，心中就不服氣，幹嘛把我的媽媽給搶走了。
“那是因為弟弟還小，曉霜是個大孩子了啊。所以媽媽要多照顧弟弟囉！”在你輕輕的語聲中，我漸漸地沉入了夢鄉。
這已是常見的景象了。
一個九歲的男孩背著一個五歲的女孩往家走。
那時的情形，我還記得。哥哥，你可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