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瓜子誒!空殼兒多給!”
扇兒氣沉丹田大吼一句:“我要買瓜子!”
“好嘞!”
賣瓜子的是一對夫婦,穿得灰撲撲的,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的模樣。扇兒從手帕中取錢時,那婦人老是拿眼睛看她,突然跪在她腳下大哭道:“哎呀,這不是大娘麼?”
扇兒嚇了一跳,忙抬她起來,辨認了半日,才跌腳道:“這不是薛二姐麼?”
正是吳家鼎盛時期來幫襯的廚娘,燒的一手好菜,尤其善烤鴨子,在筵席上沒少出風頭。她原先私下和吳致遠有些眉眼往來,故而得了不少銀錢,後來淑貞公主的事一出,急著和二娘四娘等人一起走了,不想如今又碰見。
薛二姐痛哭流涕,把自己和男人的遭遇告訴了她。原來戰亂時她和原來的丈夫逃難,途中男人被亂匪砍死了,沒辦法便入了暗/娼樓討生活,落下一身的病,實在熬不得就偷偷跑出來,和這個鰥夫又湊了一夥,他賣瓜子她背竹簍兒。
“真個是老天不長眼啊!大娘你原先何等尊貴,後來還做了王妃是吧,我每當初不該勢利眼,吳老爹有難時離了他,後來想上門找大娘接濟個,又不好意思。如今大娘……?”
大約是受了太多折磨,原先心思機靈最會察言觀色的薛二姐也變得呆笨了不少,說的話很不中聽,賣瓜子的男人不斷拿眼睛瞧她。
扇兒笑了:“沒什麼,好歹一口氣在沒死。你如今住在這裏麼?”
“什麼‘住在’呢!賃了個破卷棚兒,時不時擔心回去的時候要被狗咬……。”薛二姐滔滔不絕地說著,扇兒小腹忽的一疼,便不欲與其多說,把帕子裏的錢全部遞給了她,笑道:“我如今也不過是湊合著過日子罷了,這點錢你們先拿去用,好歹相識一場。”
薛二姐猶嫌不足,待還要說,多虧那男人看出扇兒身子不方便,忙領著她給扇兒鞠了個躬後快步走開了。
“有這樣男人,你也不會吃太久的苦。”扇兒喃喃道。看著那個男人和薛二姐遠離的背影,她整個人倚靠在門檻上,看著天空大片大片的火燒雲。
幾天後,扇兒順利分娩,生下一對龍鳳胎,把個童子衿歡喜得幾乎要落淚。兩個孩子都粉妝玉琢的,兩人抱著這個又看那個,幾乎愛到心坎裏去。
“我覺著哥兒和姐兒都長得像我些……唉。”扇兒瞪大眼睛觀看後,沮喪不已。
童子衿寵溺地摸摸她的秀發:“像你是好事,怎麼歎氣?”
“才不好呢,他們老爹漂亮多了。”
“胡鬧,還是像你好。”童子衿在扇兒額頭上落下幾個吻。
扇兒把目光落在女兒身上,不動聲色地使勁看了半天,總算暗中放下心來。
原先的粗使婦人不適合照看孩子,扇兒便請了個乳娘來幫手。那乳娘年輕新喪子,長得妖妖調調的,一雙眼睛不好好看著孩子,偏往童子衿身上掃,可惜童子衿從沒正眼瞧過她,就連扇兒也不怎麼和她搭腔,偶爾說幾句話,也隻是問哥兒姐兒的事。
時日久了,乳娘便有些焦躁,言語舉動頗露其意,被廚下的老媽子告到扇兒跟前去:“太太,這個淫/婦留不得。她昨兒還在唧唧噥噥咒太太你咧,說是什麼獨霸窩兒不得好死什麼的。”
扇兒啞然失笑:“我霸什麼窩兒了?”
“說太太霸著老爺。”
“笑話,他是我家男人,怎麼叫霸著?”
“我當時睡著哩,不好起來問她得,她自己反倒說了:‘這樣好看一個秀才老爺,怎麼的也要再娶幾個才是,那婆娘不過中中兒人才,憑什麼,她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