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
作者:陳聯華
編者語: 這是一段不可磨滅的曆史,這是一段血肉鑄成的,警示後人的曆史!時隔整整七十個春秋,這一段曆史終於經由新四軍後代執筆,當年浴血沙場的將軍們泣血飲恨、酣暢傾述,凝練生動地重現在我們麵前。作者以高度的使命感,冷峻果敢地拂去曆史的塵封,首次用紀實加影視文學的手法栩栩如生地描繪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四軍,1941年突遭“皖南事變”劫難後迅速重組再建,在難以想象的殘酷險惡環境中,以無比的頑強和睿智,出奇製勝,盡顯鐵軍雄威,徹底粉碎了數倍於自己的強大日本侵略軍精心策動的“清鄉”計劃,為扭轉太平洋戰爭的局勢,最終贏得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勝利,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有力地駁斥了國民黨關於對新四軍“不抗日隻搶地盤”的汙蔑。
作者簡介:陳聯華,經濟法研究生,高級職業經理人,曆經插隊知青,偵查員,外事警官,大型現代企業集團行政總裁CEO。1975年開始業餘文學創作,1992年加入江蘇作家協會,曾先後在《鍾山》《青春》《百花洲》《啄木鳥》《作家天地》、《作品與爭鳴》、《傳奇傳記文學選刊》等國內外刊物發表、轉載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影視劇本、翻譯作品逾百萬字。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後,日本法西斯打著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旗號,對中國悍然發動了全麵侵略。一路燒殺擄掠奸淫作惡的日軍,氣焰囂張,僅數月便侵占了中國大部疆土。日軍在攻打和占領南京時,更是犯下屠殺我30萬同胞的滔天罪行。在日寇最為猖獗,也是中華民族處在最危及時刻,中國共產黨擔負起民族大義的責任,率領自己的軍隊八路軍、新四軍奮起反擊,以極其簡陋甚至於原始的武器,進行了毫不妥協的頑強抵抗,將擁有現代化裝備的數百萬日軍深深拖入持久戰的泥淖之中。
1941年1月6日,國民黨蔣介石軍隊出於自身集團利益的需要,不顧日寇大敵當前,民族安危,突然在皖南茂林地區對我9000多名北撤新四軍實施圍剿,製造了駭人聽聞的“皖南事變”慘案。
“皖南事變”最慘痛的後果,就是致使新四軍減員大部,最高指揮層幾乎損失殆盡。
1941年1月20日,中國共產黨為了繼續組織有效抗日,迅速重建新四軍軍部。中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發布重建新四軍軍部的命令,任命陳毅為代理軍長,張雲逸為副軍長,劉少奇為政治委員,賴傳珠為參謀長,鄧子恢為政治部主任。25日,新四軍新的軍部在蘇北鹽城成立,並立即根據中共中央指示著手整編部隊,將全軍擴編為七個師、一個獨立旅。第一師師長粟裕、政治委員劉炎;第二師師長張雲逸(兼)、政治委員鄭位三;第三師師長兼政治委員黃克誠;第四師師長兼政治委員彭雪楓;第五師師長兼政治委員李先念;第六師師長兼政治委員譚震林;第七師師長張鼎丞、政治委員曾希聖;全軍共9萬餘人,繼續堅持在長江中下遊兩岸至黃海之濱的江海平原上進行英勇抗戰。
第一師師長、蘇中軍區司令粟裕當即在新建新四軍軍部表態,堅決帶領廣大蘇中根據地的人民群眾奮勇抗日。陳毅對粟裕的表態大加讚賞,認為這指明了新四軍當前的處境和首要鬥爭目標。
日本天皇裕仁下令日本侵略軍,將中國變成為他們侵略亞洲的政治、經濟、軍事後方基地,妄圖以此贏得太平洋戰爭的勝利。日本侵略軍將目光聚焦在我美麗富饒、物產豐盛、魚米之鄉的蘇中江海平原之上。
國賊大漢奸汪精衛趁國難之危,與日本侵略軍公然勾結,在六朝古都南京締結反共同盟,成立傀儡偽國民政府和“清鄉委員會”,並寡廉鮮恥地親自擔任“清鄉委員會”委員長,由陳公博、周佛海任副委員長,特務頭子李士群任秘書長。汪精衛和蔣介石競相派出代表與日本軍參謀次長秘密商談勾結達成協議,聯手對付我共產黨。大批國民黨軍隊投降日本侵略軍,成為漢奸偽軍。日寇、偽軍、間諜、特務、警察及地方惡霸漢奸,以多於新四軍數倍的力量,大舉向我蘇南、蘇中、蘇北根據地進犯。
一時間,新四軍腹背受敵,進入到曆史上最黑暗、最艱難的時期。蘇南、蘇中、蘇北均為我新四軍開辟的抗日民主根據地,隸屬於粟裕司令的蘇中軍區負責。由於地處長江中下遊兩岸至黃海之濱,河網密布,湖河相連,海浪拍岸,軍事上易攻難守。日本侵略軍第六十一師小林信男師團首先對崇明縣、青浦縣境內進行“大清剿”、“大燒殺”,隨後對蘇南實行 “清鄉”試點。駐守蘇南的新四軍六師,對敵人此次“清鄉”試點隻作為慣常的掃蕩應對,結果對戰事發展措手不及,使得蘇南根據地遭受重創。為了保存實力,粟裕果斷指揮我新四軍主力部隊六師實行戰略轉移,迅速跳出蘇南敵人對蘇、常、太、澄、錫、虞的鐵壁合圍。
麵對蘇南失陷、數倍敵軍步步緊逼的險惡、嚴峻鬥爭形勢,陳毅、張雲逸、劉少奇、鄧子恢、賴傳珠、饒漱石、粟裕、黃克誠、彭雪楓、李先念、譚震林、吉洛(姬鵬飛)、陳丕顯、葉飛、管文蔚、曾山等新四軍高級將領們,在蘇北鹽城新四軍總部認真分析當下局勢,深刻研討蘇南失守原因,從而決定新四軍下一步的去向和戰略對策。會議氣氛異常緊張,因為其結果將直接關係到新四軍和廣大蘇中根據地的前途命運,對於究竟是繼續武裝堅守蘇中,還是主動戰略撤離蘇中退守蘇北,與會者產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
以粟裕為首的堅持派認為,雖然位於江海平原的蘇中地區沒有華北平原的優越地形,但卻有著比蘇南更為深厚、穩定、覺悟的群眾基礎,決不能再作放棄,否則唇齒相依的蘇北根據地也將不保,廣大根據地人民群眾也將遭受生靈塗炭。更為嚴重的是,退卻將會給日本侵略軍取得太平戰爭的勝利形成有利條件,直接影響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走向。我們部隊的勝利法寶,從來就不是依賴地形地勢,而是依靠生死與共魚水之情的廣大人民群眾,隻要我們全心全意地保護人民群眾,紮根人民群眾,發動人民群眾,充分利用水網地形特點,變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及與根據地人民群眾血肉相連之最大優勢,人民群眾就一定會像浩瀚之水,讓我們的軍隊如魚得水,藏兵於民。
饒漱石等撤離派則認為,既然蘇南都能放棄,蘇中更加難以堅守,加上江海平原地處長江和黃海之間,水位過高無法效仿華北平原深挖地道,更沒有東北的崇山峻嶺和茂密森林,大部隊難以集結隱藏,根本無法與兵力強大、將美國太平洋艦隊都能在瞬間打跨的日本軍隊正麵對抗,堅守的結果隻能是以卵擊石,無謂犧牲。隻要我們新四軍保存下實力,不逞一時之強去刺激日軍,不在乎一時的得失,留得青山在,不怕日後不成林。那些從地方武裝爭取改編過來的領導,更是附和饒漱石的觀點,竭力反對堅守。
最終經過激烈的爭論會議民主集中,陳毅力排眾議,全力支持粟裕的主張。新四軍軍長陳毅指示並電告中央軍委毛主席批示,蘇中反清鄉的重任就交由時任蘇中區黨委書記、蘇中軍區司令、新四軍一師師長粟裕全權負責。粟裕立刻帶著任務披星戴月返回蘇中區,分層開會傳達、組織動員,統一軍隊和地方幹部的思想。
日本禦前會議通過決定:一定要把汪偽政權拖入太平洋戰爭,日本侵華軍隊應全力加強支持汪偽政權,迫使其與日本共同完成太平洋戰爭。日本首相東條英機隨即抵達南京,與汪精衛研究執行“對華新政策”。汪精衛立刻打起如意算盤,借機壯大自己實力,日後好憑借實力和各方叫板:日本贏得太平洋戰爭,他可坐享其成當上中國總統;日本失敗他可與共產黨和國民黨權分中國疆土,讓曆史重演三國。汪精衛心裏非常清楚,要想實現這一目的,必須全力依靠曾是共產黨的叛徒、國民黨的中統特務、最終成為日本特高科梅機關鷹犬的李士群。而李士群卻終於盼到了一個出人頭地機會,表麵孝犬馬之勞積極“清鄉”,暗地裏卻借機不擇手段爭權奪利,竭力擴充自身勢力。
日軍駐華派遣軍南方總司令畑俊六,想把對蘇中地區“清鄉”的指揮大權交由小林信男的六十一師團,但又顧慮到已在蘇中駐守並積極要求擔任此職的南浦旅團長,與現任日本首相東條英機甚密的關係,便懇請東條英機與南浦親自談談。南浦在南京向東條英機當麵陳述了要求負責指揮“清鄉”的種種理由,東條英機讓他可以直接去與畑俊六商量。此次會談之後,南浦誤以為自己的請求已得到首相東條英機認可,興高采烈地回到南通,將當地的防務拱手讓出,全部交給小林。自作聰明的南浦旅團,表麵上做出保障小林信男六十一師團的北側安全,策應六十一師團在南通地區的“清鄉”姿態,實際上則集中精力轉而監視粟裕部隊,妄想尋機殲滅新四軍核心主力粟裕部隊,搶下頭功。
日軍駐華派遣軍總司令畑俊六,在南京專門組織了“五次圍剿戰術研究會”,為在蘇南取得所謂“清鄉”勝利的日軍第六十一師團長小林信男大肆慶功表彰,還親自前往南通等地進行視察,並突然宣布由小林信男出任蘇北當地最高指揮官。隨之,調遣具有所謂蘇南成功“清鄉”經驗的日軍小林信男師團乘機進入南通地區,取代原日本駐軍南浦旅團之責;調派偽第三十四師,直接控製海門、啟東公路沿線要點;偽三十二師封鎖天生港、白蒲、丁堰、岔河一線;偽二十二師封鎖掘港、南坎、北坎一線;委任原國民黨江蘇省黨部書記漢奸張北生為南通“清鄉”區主任,在南通設立了“清鄉主任公署”、“特工站”、“政治工作團”等一係列龐大的“清鄉”機構;並通過各種輿論工具鼓吹叫囂,要以蘇南之成功經驗,遠超於我新四軍的兵力,一舉拿下我“蘇中”根據地,將新四軍徹底消滅在長江沿岸與黃海之濱。
粟裕心裏非常清楚,在如此險惡環境和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要想徹底粉碎日偽的“清鄉”計劃,單純依靠戰場正麵對決,取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必須充分運用天時、地利、人和。粟裕要求特工部不失時機地派遣一批優秀特工,趁著敵人初來乍到倉促設立新建機構,打入敵人要害部門,以便日後為我方所用,起到四兩撥千金的巨大作用。馬蘭等一批優秀特工,立刻巧妙潛入日偽在南通設立的“清鄉主任公署”、“特工站”等要害部門。
為了充分利用江海平原水網密布的特殊地形,完全掌控水上軍事主導權,粟裕再次下令敦促一師七旅旅長陶勇緊鑼密鼓地第二次策反收編黃海匪首孫大龍。黃海近海區匪首孫大龍本是窮苦漁民出身,自幼海裏岸上摸爬滾打,練就一身的武藝和好水性,結交了一幫難兄義弟,曾經混入過雜牌部隊,後來自己糾集了五條三桅大船,一百多支步槍,六挺手提機槍,兩挺捷克式輕機槍,雄霸一方,巧取豪奪。當地漁船都得高價買下“龍”字號保護旗,方可在海上安全打魚營生。為使這支水上武裝力量為我所用共同抗日,陶勇曾遵照粟裕指示捉放孫大龍,使其投誠我軍。
一日寒風怒號,孫大龍帶領一幫手下上岸強行補給糧草。陶勇讓特務營的人化裝成“漁會”人員,在關帝廟備足酒菜,恭候海匪孫大龍。正當海匪們酒興正酣,劃拳豪飲、忘乎所以之際,“漁會”人員悄然離去。突然殺聲四起,隻見一輛滿載烈焰柴草的牛車衝進關帝廟來,孫大龍和手下猝不及防,全部被擒繳械,五花大綁送到陶勇麵前。陶勇親自為孫大龍鬆了綁,曉以民族抗日大義,規勸他早日痛改前非回頭是岸,隨後請他吃飯放行。孫大龍感激涕零,民族自尊受到震撼,發誓不再禍國殃民,積極參加抗日。不久,孫大龍與另一股海匪吳餘生帶著二百支步槍,六挺手提衝鋒槍,兩挺捷克式輕機槍,被我新四軍收編成漁民海防大隊。但由於孫大龍隊伍中的部分海匪崔廣勝、崔廣發之流本性難移,竟然公開搶奪粟裕調撥的重要軍需,嚴重違犯軍紀。因害怕受到軍法處懲處,孫大龍後又畏罪脫離我軍,投靠了偽常備二團團長胡家威。
粟裕為了盡快收編這支水上武裝,更有力地打擊日本侵略軍的汽船、快艇對我方構成的威脅,指示陶勇不計前嫌,全力收編。經過精心謀劃,我方再次派出新四軍幹部秦放假扮鹽商,巧妙打入孫大龍內部當上副官,離間其與偽常備二團團長胡家威之關係,動情曉理,繼續啟發他的民族自尊心,並充分利用其最為鍾愛又同是貧苦出身的太太,鐵匠女兒英姑之愛國良心,及其曾遭受日本人欺侮淩辱的國仇家恨,教育規勸其改邪歸正,決不要再一失足成千古恨,心甘情願地就此做漢奸、亡國奴、害群之馬,早日回頭跟著新四軍保家為國、抗日殺敵複仇。
日偽敵特一直在暗中監視孫大龍的動向,發現與秦放副官保持聯係的我方聯絡員可疑,令胡家威將秦副官抓捕審訊。秦副官失口否認,並頂住各種酷刑拷問。我方立刻對胡家威的父親施壓,讓其出麵放人。胡家威不得不將秦副官釋放。秦放正好就此教育孫大龍,日偽從來就沒有信任過他,利用他不過是形勢所需的權宜之計,一旦戰事趨緩,必將卸磨殺驢,終於使孫大龍幡然覺醒。
孫大龍趁著胡家威常備二團軍糧吃緊,提出如給他增加一部分人手武器下海“放旗”征糧一年,保管常備二團三年內軍餉糧草富足有餘。正值為軍糧焦頭爛額的胡家威大喜,立刻放鬆了警惕,不顧敵特一再提醒,給人給槍給彈藥。孫大龍見時機成熟,便通過早已加入地下黨組織的太太英姑,與陶勇暗中做好接應準備,一舉帶領六條大船,三百多人,二百八十枝槍,一門土炮,第二次回到我軍。孫大龍徹底覺悟,痛改前非,更名孫明義,後經收編整改成為蘇中軍區海防團團長,秦放為副團長。孫大龍從此脫胎換骨,在蘇中抗日反“清鄉”的鬥爭中出生入死,最終成為一名真正的革命戰士,在江河湖海上與日偽軍展開了一係列傳奇式的英勇鬥爭,屢建奇功。
蘇中軍區先後建立了海防一、二、三團,成為中國人民海軍最早的雛形。新中國建立後,陶勇成為中國海軍第一任司令。
春風得意的小林師團驕兵氣傲,與大權旁落的南浦旅團暗中結下恩怨,其狗咬狗的矛盾日益激化。受到輕視和打壓的南浦既不服小林的盛氣淩人,又懼怕被派往太平洋主戰場送死,便采取陽奉陰違、消極怠工,被我方在反“清鄉”鬥爭中所充分利用。
粟裕三年靦腆的求愛“持久戰”,在陳毅軍長的親自關心鼓動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34歲的粟裕司令在三年血雨腥風中,連續三次求愛遭到一再嚴辭拒絕的挫折之後,終於以一顆赤誠之心感天動地贏得美人芳心,與22歲的楚青在如東縣石莊一師的司令部裏舉行了簡樸而熱烈的婚禮。三年前,時任新四軍第二支隊副司令員的粟裕到軍部開會,在教導總隊為二支隊機關挑選優秀學員時,發現教導總隊第八隊有個名叫詹永珠的隊員,長得聰明伶俐,各個方麵表現都很好,不久前還入了黨,從此開啟了一段浪漫姻緣。後來,為了家人安全起見,身為楚國(湖南)人的粟裕,為詹永珠更名楚青。上帝似乎有意要考驗他們對愛情的堅貞,他們剛組建的小家庭恰逢新四軍最為艱難的階段。
大喜之日噩耗傳來,當年和楚青一同參加革命在軍部教導總隊的五名女戰友,先後全部被敵人抓捕。一位戰友被敵人當著全村百姓的麵剝光衣服,用刺刀將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可她堅貞不屈,直至壯烈犧牲。還有一位戰友被關押在獄中受盡酷刑,還被多次輪奸,仍然不屈不撓,直到最後被敵人活埋。麵對無恥的敵人,她堅定不移地怒斥,我的身子雖然被你們糟踏了,但是你們永遠也無法玷汙我純潔的靈魂。戰友們的壯烈犧牲再次震撼了萬分悲痛的楚青,這讓她清醒地看到對鬥爭的殘酷性,深深地感到:一個真正的革命戰士就應該像戰友們那樣為革命獻出自己的一切,從此更加堅定了將革命進行到底的信念。
粟裕撫慰楚青,一定要化悲痛為力量,打好反“清鄉”的偉大戰役,為所有犧牲的戰友和死難烈士報仇雪恨。
1942年3月16日,中共中央軍委電令新四軍第六師部隊統一由第一師指揮,第六師番號不變,一、六兩師領導機關對內合並,由粟裕統一指揮。至此,粟裕已經實際上指揮了原來新四軍第一、第二支隊的全部隊伍。
江海平原此時正好進入隆冬季節,一片肅殺。平時可供部隊隱蔽躲藏的大片青紗帳,早已枯萎凋零或被砍作燒柴,即使化整為零的新四軍部隊也極難躲藏,為了既堅持鬥爭又不讓根據地鄉親受到牽連,他們隻能分散棲身於土地廟、亂墳崗、棺材鋪這些常人很少出入的地方,處境難以想象的窘困。但麵臨巨大生命威脅、高度覺悟的根據地群眾,仍想方設法支持新四軍頑強抗日,一批鄉親因此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和慘遭滅門之災。王大娘為了掩護我方區委書記,爭中生智,讓兒媳婦陪書記同睡一個被窩,巧妙躲過了敵人的嚴密搜查。正在家中做饅頭準許備過年的莊大娘,發現十幾名金少鎮日偽軍包抄圍捕的人正是我抗日民主金沙區區長,馬上主動上前將區長藏於自家床下,巧妙躲過了鬼子的搜查。
從“皖南事變”中僥幸逃脫的饒漱石,被劉少奇、陳毅收留並在華中局逐步擔任了要職政治部主任。初來乍到的饒漱石開始十分謙遜,表示自己不懂軍事,一定要虛心向新四軍軍長陳毅學習。性格豪放、才氣過人、不拘小節的陳毅欣然答應,且毫無保留地真心賜教。而心胸狹隘、野心勃勃的饒漱石卻對陳毅的才氣十分嫉妒,尤其對陳毅平時大大咧咧的作風暗生恨意,但對華中局書記的劉少奇,則竭盡謅媚、韜晦之能事,給劉少奇留下青年才俊、革命家的印象。
1942年3月19日,劉少奇因為籌備黨的“七大”會議,經中央多次催促調回延安。劉少奇建議中央由饒漱石代理其華中局書記兼政委一職,得到毛澤東的同意。陳毅對此毫不介意,一如繼往,工作中直抒己見,業餘時照常對弈圍棋。
饒漱石對自己如此之快地擢升到華中局代理書記的位置,意外驚喜的同時,暗自慶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原來,剛剛從“皖南事變”中死裏逃生的饒漱石,於1941年1月16日曾被國民黨軍隊逮捕入獄,但很快神奇脫離險境,二十多天後與中共中央南方局取得聯係。1941年3月8日,饒漱石向中共中央報告了自己脫險的經曆:“子銑日(16日)深夜派衛士下山收買一連長成功,筱日(17日)晨由其代辦便衣通行證等,經沿途重重阻難而終脫離虎口。”在這份報告中,饒漱石隱瞞了自己被捕入獄的經過。事實是,饒漱石在被捕後詭稱自己是剛回國不久的美國華僑,為投身抗日而誤入新四軍部隊工作僅僅幾個月。隨後,他伺機用隨身攜帶的新四軍軍費金條,暗中賄賂收買了國民黨軍的一個連長。當天晚上,這位名叫葉正順的連長還做了一頓飯給饒漱石吃,並且安排手下的排長陪他辦理路條,將其一直護送出國民黨軍隊設立的警戒線。
大權在握卻不懂軍事心胸狹隘權力欲膨脹的饒漱石,深深地感到自己無論憑資曆還是實力都根本無法與陳毅競爭,要想把頭上這個“代”字去掉,必須將陳毅排擠出華中局,於是悄然開始製造與陳毅的矛盾衝突。
5月,延安整風運動擴大至蘇中,饒漱石利用手中職權編造陳毅反對毛主席、反對黨的領導等十大罪狀,第一,在曆史上,陳毅一貫反對毛主席;第二,陳毅一貫地對抗中央;第三,陳毅一貫地反對政治委員製度,不尊重政治委員;第四,工作不負責,辦事拖拖拉拉;第五,輕視工農幹部,偏袒知識分子幹部;第六,對新四軍七個師親一部,疏一部;第七,陳毅封建主義思想嚴重,嗜好下棋、寫詩這類封建士大夫惡習;第八,主觀主義嚴重,說話辦事,不調查研究,憑印象瞎表態;第九,官僚作風嚴重,不願意深入到炮火連天的部隊去指導工作,隻願作水中浮萍,在離軍部較近的部隊走馬觀花;第十,個人主義嚴重,好大喜功,誇誇其談。饒漱石組織新四軍幹部對陳毅發難,使矛盾日益公開化,嚴重影響到新四軍總部的正常運作。饒漱石不顧前方戰勢嚴峻,要求粟裕等戰區一線指揮官回黃花塘批判陳毅,一手開始製造曆史上著名的“黃花塘事件”。粟裕對此陰謀活動極其反感,帶領其他一線指揮官予以消極抵製,以前方戰況嚴峻為由,每每拒絕或推遲參加饒漱石主持的整風會議。
粟裕年輕漂亮的妻子楚青,堅定地支持粟裕的政治觀點。她不失時機地鼓勵安慰陳毅的愛人張茜。剛剛新婚不久的粟裕夫婦,正是陳毅夫妻推波助瀾促成的大媒。她們堅信自己所愛的男人都是最堅定的革命者。
不久,楚青在揚州為粟裕生下一個兒子,粟裕非常高興,根據自己戎馬一生的經曆,為兒子取名——粟戎生(後成為新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中將)。
同年,張茜為陳毅在黃花塘新四軍總部也生下一個兒子,陳毅以恰逢新四軍最艱難時期所在地,取名陳丹淮(後成為新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少將)。
劉少奇回延安後,向毛主席報告了陳、饒不和的情況。中央軍委對華中局的情況鞭長莫及,一時難辨真偽,莫衷一是。
完全不懂軍事的饒漱石,對蘇中區的戰略指揮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對粟裕的正確決策更是常常阻撓和橫加指責。粟裕內外交困,心中的苦悶和煩惱隻能與同甘共苦的愛妻楚青訴說。足智多謀的粟裕不得不采取先斬後奏的策略,每場戰鬥一結束,同時向華中局和中央軍委電報,從而既做到嚴格遵守組織原則,又能得到上級組織的及時認可和大力支持。
1942年7月,為了避免內耗對軍事指揮的幹擾而製造不必要的犧牲,粟裕再次向中央華中局和新四軍軍部建議:從“皖南事變”中汲取沉重的經驗教訓,防止新四軍再次發生軍、政不和的事件,在蘇中區從上至下實行黨政軍一元化領導,改善武裝體製,實行主力地方化。他的建議並不僅僅隻限於蘇中本地區,還涉及到別的戰區,立刻得到中央軍委的完全認可。毛澤東、劉少奇從延安通過發電文,給予他極大的支持和幫助。
饒漱石對此耿耿於懷極為不滿,指責粟裕的建議是附合陳毅動搖黨的絕對領導;堅持公開武裝鬥爭是過分刺激日軍,過早暴露新四軍實力,給抗日製造巨大的隱患。粟裕對於這些錯誤論調和不實之詞,一律采取不卑不亢、不理不睬。
1942年10月下旬至11月上旬,粟裕親自主持蘇中軍區和地方黨委在如皋縣一個叫做南坎的地方,多次召開了具有化時代意義的軍、政、黨第三次擴大會議——“南坎會議”,迅速展開了精兵簡政和“三冬”運動,抗租減稅,堅壁清野,絕不讓敵人搶走一粒糧食,一兩棉花。譚震林(剛從蘇南撤回)、陳丕顯、吉洛(姬鵬飛)、葉飛、陶勇等軍政領導參加,其他與會者為各區委書記以上幹部,還有南通縣抗日民主政府第一任縣長、南通警衛團長梁英、政委周康、東南警衛團團長汪成、政委李春、金沙區委書記張山、金沙鄉書記、婦抗會代表等人。粟裕在會議上精辟地論述了國際國內戰爭態勢,傳達了新四軍總指揮部對反“清鄉”的指示精神,總結蘇南區在“清鄉”中失敗的經驗教訓:對“清鄉”認識模糊重視不夠;兵力過於分散無法形成打擊敵軍的有效力量;幹部不能及時機動應變導致坐以待斃;蘇南幹部執行黨的政策過“左”,反汪除奸擴大化,把很多人推到了敵方;未能最大限度地團結所有力量,其中地方部隊太雜未能及時整編就是重要原因之一,如胡傳魁的忠義救國之類。粟裕全麵細致地部署了蘇中區反“清鄉”的策略,闡明了堅守蘇中抗日根據地公開進行武裝抗日,對扭轉華中戰局,最終取得太平洋戰爭的勝利,徹底打敗日、意、德法西斯的偉大深遠意義。同時確立了新四軍主力在“清鄉區”外線作戰為主,成立兩支挺進支隊深入內線運動作戰,從而構成第一武裝力量;地方武裝及收編民間武裝為第二武裝力量;民兵及發動起來的老百姓為第三武裝力量,以此形成三層立體抗日武裝力量。同時,創造性地建立具有相當隱蔽性的灰色武裝。到會的四分區區長、副區長、蘇中第四分區司令、新四軍一師七旅旅長陶勇等各級軍、政、黨領導深受鼓舞,紛紛表示堅決擁護支持。會議最終提出:“堅持武裝鬥爭,作最壞打算,往最好努力”的鬥爭原則。
蘇中地區的楊曹鄉立刻著手組織貫徹南坎會議上粟裕的指示精神。該鄉因積極為抗日武裝提供大量糧食、兵源,掩護新四軍後方機關和連接我地下交通線發揮了巨大作用,早就而成為日偽的眼中釘、肉中刺,被確定為“清鄉”重點。楊曹鄉的群眾在我鄉政領導的帶領下,群策群力、鬥智鬥勇,全麵展開了一場冬季改造地形,讓敵人寸步難行的大行動。他們將連接溝塘和大河的大小橋梁截斷;在主要河道水下壘起讓鬼子汽艇無法通過的暗壩;寬路挖成窄道,兩旁設下陡峭深淵般的棺材溝;把兩邊是河的夾道攔腰築起一丈多高一丈多厚的“生死門”,門中布滿竹簽、刺釘、荊棘,僅能容一個人側身慢慢通過;讓蘆草葦蕩之間的茅草、蘆葦茂密連片,便於隱身遊擊作戰;大道上挖下無數陷阱,令各種機動車輛、馬匹根本無法行駛通過。這種充滿智慧因地製宜的戰術,如同華北平原的地道戰、地雷戰,最終讓清剿的敵軍死傷慘重,徹底粉碎了日偽妄圖在此駐紮據點武裝控製的美夢。日後使得敵人一聽說要去楊曹鄉就心驚膽寒,稱:“寧過九條江,不過楊曹鄉”。
粟裕深入四分區各區、鄉蒞臨指導,對楊曹鄉的工作給予高度讚揚,並予以廣泛推廣。
蘇中區地方武裝力量首領,通海自衛團長湯俊傑則在會上對粟裕反“清鄉”的策略公開表示反對。提出為什麼讓新四軍主力打外圍而讓地方武裝在區內當炮盔?當場與秉性剛直的陶勇等人產生嚴重衝突,幾乎發生火並,被粟裕嚴厲製止。粟裕指出,麵對民族危難,匹夫有責,共產黨申明大義,團結一切願意抗日的力量,但絕不強迫別人如何抗日,所有的中國人都有權自己做出抉擇,包括在座的每一位,何去何從任由自己決定。
會後,湯俊傑非但不積極貫徹南坎會議的指示精神,反而開始消極應付反“清鄉”工作,整日忙於結交豪門商賈,沉湎樓堂館所。
此次會議上湯俊傑與粟裕的公開爭執,立刻被國民黨特工和日本情報部門獲取。蔣介石派遣蘇北特工總站站長、中統特務薑頌平出任“南通清鄉行政公署”的副主任,掌握實權架空汪精衛派出的“南通清鄉行政公署”主任張北生。薑頌平立刻啟用長期潛伏海門茅鎮的特務陸順其,前往策反自衛團長湯俊傑。陸順其以老朋友的名義將湯俊傑引薦給薑頌平。薑頌平與湯俊傑一番推杯換盞過後,隨即開始對湯俊傑封官許願,以高官厚祿、榮華福貴進行利誘。湯俊傑幾經推托後開出條件:保證他的“起義”部隊不改編製;原地駐防;增添裝備和武器彈藥;保留維持自己正在所有集市、交通要道附近經營的各項生意。如能答應這些條件,他表示還可主動去勸說拉攏關係甚密的崇明警衛團。
薑頌平大喜過望,立刻通過中統向蔣介石作了密報,同時與日軍駐華派遣軍總部緊急磋商。上海日本特高科“梅機關”間諜川島芳子、汪偽特務頭子李士群和小林信男分別反複研究,覺得如此規模的反叛不可能有詐。好大喜功的薑頌平更是拍著胸脯用腦袋擔保。最終,江偽、日本特高科與駐守日軍小林信男達成一致,答應了湯俊傑提出的所有條件。但要求湯俊傑自衛團,必須在反清鄉行動前,帶領崇明警衛團一起“起義”,以沉重打擊瓦解我新四軍反“清鄉”的決心和士氣。幾經周折,日偽總算與湯俊傑達成了完全一致。湯俊傑隨即前往拉攏崇明警衛團。不久,兩團先後悄悄撤銷了團內的政治部和所有政工幹部。
其間,有人向粟裕報告湯俊傑的反常舉止。粟裕坦然言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不住心,留住人又有何用?”
其實,粟裕對此內幕一清二楚。湯俊傑是我方的特殊黨員,早就將敵特策反他的情況向粟裕作了秘密彙報。粟裕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將計就計讓湯俊傑通海自衛團和崇明警衛團向敵人假投誠,首開我軍曆史之先河,以最小代價奪取反“清鄉”最大勝利成效。他親自對湯俊傑假投誠計劃進行了詳盡的布置:專門抽調了30名高素質軍隊骨幹,安插到湯團擔任連排幹部,使團內共產黨員人數達到80名;派遣傅明任湯團政委,但隻以湯記商行賬房先生身份出現,負責湯與軍區的聯係;派遣孫兵任湯團副團長,負責湯團內部的管理和控製;配備秘密電台一部,由三名短槍隊員負責諜報人員安全,專門為湯團所用;查明敵人“清鄉”、“掃蕩”計劃;收集敵方情報,供我主力行動參考;控製南通到海門沿江門戶,方便我新四軍進出聯係,掩護我方人員往來,搞好軍火物資運輸;全力爭取和瓦解偽軍,適時配合主力裏應外合,一舉殲滅敵人。粟裕還對近八百人假投誠可能發生的所有險情,一一做出預測和應急方案;對團裏不適宜的人員提前遣散;一旦發生不測,組織將為所有在假投誠中犧牲的人員澄清真相,追認烈士,撫慰親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