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袖中取出一塊絹帕拭去他唇邊血漬,慌慌張張問道:“怎麼辦?這裏沒有醫生,也沒有藥給你服用,我們該怎麼辦?”

渡空不停打量著趙睢的麵容,神情複雜無比,過了半晌才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未免過於掉以輕心了,古來致命者皆是內傷。施主本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三分功力傷皮肉,五分傷筋骨,七分傷心脈,若是加到十分傷及肺腑,便已無藥可救。”

我聽渡空講說醫理、言之鑿鑿,心中越想越怕,急忙轉向渡空說道:“大師既然能看出他受了傷,一定是得道高僧,請大師幫忙設法救一救他吧!”

趙睢見我六神無主的模樣,竟然輕聲笑道:“當真是病急亂投醫,你以為人人都是行走江湖的醫師嗎?我的傷沒有那麼嚴重,你不用擔心,回京城這一段路我還撐得住。”

不料渡空聞言,突然問道:“難道施主祖籍並非山東青陽鎮,而是京城人氏?”

趙睢紫眸帶著坦誠之意,說道:“在下父母都在京城,昨夜顧蘅告訴大師我們是青陽人氏,隻因青陽鎮是我們初次見麵之地,且有不少舊交故人,所以權當家鄉。我們並非有意欺瞞隱藏自身來曆,請大師見諒!”

渡空似有所悟,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金盒打開,金盒內紅絲絨上擱置著一顆淡紫色的丹藥,他將丹藥遞給我,說道:“貧僧雖然研習過一些醫術,但是並不精通岐黃,也不敢隨意替人療傷治病。曾有京都舊友贈我一顆大內靈丹,醫治內傷極為有效,即使重傷肺腑也能保全性命無虞。貧僧向來不與人爭鬥,留著它也是無用,不如今日相贈二位施主。”

我滿心歡喜向渡空道謝,接過靈丹小心翼翼地將它捧到趙睢麵前,料想有了這顆“大內靈丹”,至少可以保證趙睢回到京城之前不再吐血,隻要見到宮廷太醫,他們一定有辦法治好他的內傷。

趙睢凝視著那個小金盒,紫眸忽然閃現一絲狐疑之色,仰頭將渡空相贈的丹丸吞下,笑道:“多謝渡空大師厚贈,大師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若是再以化名示人,未免不夠江湖道義。我本姓朱名高燧,封屬彰德府,大師日後若是來到趙地,請務必來王宮一敘!”

我心中微覺詫異,趙睢行走江湖通常假稱自己是京城商賈子弟,從來不肯輕易暴露真實身份,即使渡空救了他的性命,他也沒有必要向渡空坦言自己就是當今四皇子趙王朱高燧。

更讓我覺得詫異的是,渡空態度鎮定如故,僅是微微頷首道:“原來是四皇子趙王殿下,恕貧僧失儀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繼續閉目打坐,毫無平民百姓初次見到地位尊貴的鳳子龍孫時的畏怯之情,若是鴻升客棧洪掌櫃、或者金織染坊孫掌櫃等人聽聞“趙王”的名頭,恐怕早已誠惶誠恐伏地拜見趙睢、向他叩首不迭。

渡空合眸休息之時,趙睢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沉默不語。

我見他服下靈丹後精神大為好轉,心中高興不已,溫柔倚靠著他的肩膀,趙睢氣定神閑,礙於渡空就在麵前,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親密擁抱我,兩道劍眉緊緊簇起,仿佛有一些心事。

小舟慢慢行駛到河岸邊時,大雨恰好停歇,艄公收起船槳,大聲吆喝道:“幾位客官,登州渡口已到,下船來吧!”

趙睢拉著我先渡空一步下船候著他上岸,向他客套說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後會有期!”

渡空雙手合十微微欠身向我們告別,隨後飄然而去。

趙睢與我並肩站立在河岸邊,久久注視著渡空的背影,我們目送他遠去之後,他拉著我一起走上岸邊的官道小亭,從袖中取出一個類似煙花的小竹筒,他輕揮衣袖,一道青色流光直上天際。

大約一盞茶時分後,竹林外的小徑上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名侍衛匆匆翻身下馬,走近我們肅然行禮說道:“屬下叩見王爺、王妃,護駕來遲,請王爺王妃恕罪!”

他們身穿趙王宮的侍衛服色,正是趙睢親隨的護衛軍,其中一人似乎察覺趙睢神情有異,迅速近前查看,說道:“王爺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