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佯裝失望,說道:“既然如此,我們走吧!你們將搜查結果如實稟告皇爺爺就是。”

我眼看他們一大群人的簇擁著朱瞻基離來香浮殿,將那幅明黃色卷軸緊緊抱在懷中,以最快的速度飛奔進入香浮殿內,對一名殿前侍女說道:“快,給我一個大火盆,火越大越好!”

侍女們將火盆送進殿內,我將那幅明黃色卷軸撕得粉碎,看著它在烈火中化為縷縷青煙和一片一片淺黑色灰燼,直到那最後的一絲明黃色在火種消失殆盡,心跳漸漸平穩,不知是因為天氣炎熱還是因為緊張不安,晚風吹起我的發梢時,額頭的汗珠頃刻如雨點般滑落下來。

我想開心微笑,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這幅足以成為罪證的“偽詔”被我燒毀,從此以後,世間除了朱瞻基和我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幅卷軸確實存在過,即使有人猜疑舉證這件事,趙睢也可以輕而易舉推脫掉這個罪名,沒有人能夠傷害他。

可是,如果朱棣全心全意信任趙睢,又怎麼會將他扣押起來,命令朱瞻基來搜查我們的寢殿呢?趙睢心中對這個權傾天下的“父皇”,想必同樣存在著許多誤解,他們明明是一對愛著對方的親父子,卻不知為什麼變成今天這種僵持的局麵。

賢妃仿佛知道一切,又仿佛什麼都不知道,她看著朱棣和趙睢的眼神中永遠都帶著一種深深的眷戀,更多的時候,我卻感覺那眼神中蘊含著無奈和茫然。也許她作為一個“先知”,早就預料到了朱棣父子之間可能發生的一切;作為一個妻子和母親,早就知道朱棣父子之間存在芥蒂,可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做過,難道正是因為她“先知”一切依然無力阻止,才會如此痛苦迷茫?

我抬頭仰望著窗外如血般的殘陽,仰望著乾清宮環圍鬥拱的琉璃碧瓦,心頭倏地湧起一陣莫名的惆悵感覺,朱棣似乎是一個天下間最幸福的父親,事實並非如此。

皇太子畏懼他、漢王帶著目的接近他、白淩澈痛恨著他,連他最疼愛的趙睢,對他都帶著幾分莫名的敵意,這雕梁畫棟的紫禁城內,深深愛著他、依戀他、支持他的人,隻有溫柔美麗的賢妃一人。

紫禁城是他們的家,但不是我和趙睢的家,我們注定難以成為紫禁城中的一份子。

殿外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我緩緩抬起頭,趙睢神情平靜、步履輕快走近寢殿,舉手掀起粉綠色的薄紗帳幔,像往常一樣親密呼喚道:“小香草兒,你在幹什麼?”

我飛一般地向聲音來處衝過去,仰頭將他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遍。

趙睢紫眸光芒閃動,輕輕托住我的腰,對我輕聲說:“我一根頭發都沒有少,別擔心。”

他的語氣很輕鬆,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終於放下心來,向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趙睢視線轉移到火盆內那些青黑色的灰燼上,帶著疑惑問道:“這是什麼?”

我回頭看了看,說:“朱瞻基從書房內搜出來的偽詔,我騙他將詔書給我,然後將它給燒掉了!”我惟恐他擔心,又補充一句說:“那詔書一定是假的,對不對?我知道有人想故意設局嫁禍給你,現在即使他們到皇上麵前去說你謀逆篡位也沒有證據了!”

趙睢聽我說完,居然怔了一怔,他俊朗的臉上迅速露出一絲笑意,問道:“你燒掉的詔書寫的是什麼?是不是這個?”

我聽他將偽詔文字念說了一遍,果然與朱瞻基給我看的詔書基本相符,立刻點了點頭說:“沒錯,就是那一封,”我暗自覺得訝異,不禁抬頭問道:“你怎麼知道詔書的內容?難道……難道……”我想問他:“難道那封詔書真的是你親筆或者授意別人寫的?”卻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更不想得到他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