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去聽他們唱曲,拉著趙睢的手說:“那就去吧,我可不怕他們看!需要換衣服嗎?”

趙睢低頭凝視我一眼,柔聲道:“這套衣裙正好,不用換了,讓他們看看西洋的小美人有多漂亮。”他略有停頓,將眸光轉向桌案上的珠寶錦盒,一邊向那邊走過去,一邊說道:“你的衣服最好配一條項鏈,我來給你挑一件……”

白淩澈送來的青色錦盒放置在最顯眼的位置,趙睢不偏不倚挑中了那個錦盒,麵帶微笑將它拿在手中。

我以為會出現毒藥、迷煙、炸彈之類的可怕東西,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急忙一個箭步衝過去,大聲喝止他道:“你不要動那個,那是白……”

說是遲、那時快,趙睢已將錦盒展開。

我來不及阻止趙睢,心情瞬間跌落至冰川穀底、無比沮喪,愣愣看著他。

趙睢從錦盒內拈出一條項鏈,出聲讚道:“果然是精工所製,很配你的衣服,就戴這個吧。”他走近我身前,劍眉帶著幾分疑惑輕聲問:“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麼?”

我看著趙睢,一時說不出話來。

白淩澈送我的新婚禮物並不是離奇恐怖的東西,而是一條銀色的項鏈,底部墜著一朵晶瑩剔透的小水晶蓮花,水晶體泛出微微的粉紅色,如同天然生就的蓮花一般栩栩如生,色澤之美無法用言語形容,可謂巧奪天工,趙睢見過大明宮廷內的無數奇珍異寶,連他都如此欣賞,可見這朵粉紅水晶蓮花之珍貴稀有。

趙睢親手將水晶項鏈替我圍上頸項,見我怔怔不語,關切問道:“小香草兒,你不喜歡這一件嗎?”

我心情複雜,茫然搖了搖頭。

趙睢並不懷疑,微笑著攜起我的手向崇慶殿走去,說道:“我們過去聽小寧王唱曲,你一定會大開眼界!”

將近午夜時分,崇慶殿內依然笑語喧嘩,燈火通明。

依稀可聞一陣玉珠羅盤般的琵琶之聲,其中夾雜著男子假扮女聲的歌唱曲詞,聲音婉轉動聽,十分優美,他微帶醺然之意,斷斷續續唱道:“……璧月掛秋宵,丹桂香飄,廣寒宮殿路迢迢……試問嫦娥緣底事,欲下層霄,蘭玉自垂髫。拜命當朝,神仙會裏且逍遙。分取壺中閑日月,來伴王喬……”

趙睢拉著我走進殿內,擊掌稱讚道:“妙極,妙極!”

殿內席間圍聚著幾名年輕華服男子,李紹休、唐風等人都在座,還有一些別的王公貴族,並不見漢王與朱瞻基,此時酒筵早已散去,留在崇慶殿內的必定都是與趙睢十分交好之人,漢王與朱瞻基雖然是趙睢的近親,與他之間的交情卻很微妙,遠遠不及這些人親厚。

我像明代女子一樣對他們福了一福,趙睢拉著我的手坐下,向眾人微笑致意。

歌聲嘎然而止,那唱歌的男子年約十八九歲,五官明晰俊朗,眉目間帶著幾分英氣,他將一雙黝黑的眸子盯著我的臉看了片刻,轉向另一名男子道:“小李果然沒騙我們,皇兄的西洋美人當真是世間少有!”

李紹休向他斯斯文文說道:“小王爺一定要請貴妃娘娘過來,如今人已到場,小王爺可有賀禮相贈?”

小寧王仰頭喝下一杯酒,說:“小弟早有準備,備有父王新作《太和正音譜》之新曲《越調?賀新婚》一首,隻恐唐突美人,在此獻醜了!”他接過李紹休手中的琵琶,且奏且歌道:“豆蔻梢頭春色淺,新試紗衣,拂袖東風軟。紅日三竿簾幕卷,畫樓影裏雙飛燕。攏鬢步搖,青玉碾。缺樣花枝,葉葉蜂兒顫,獨倚闌幹凝望遠,一川煙草平如剪!”

一曲唱完,眾人齊聲稱賞不絕。

我雖然不精通古文,大概能聽懂他曲詞之意,不禁暗自佩服寧王父子之藝術才華。

其他諸位皇子王孫都有賀禮相贈,有吟詩賦詞者、贈送字畫者,李紹休即興揮毫為我畫了一幅小像,畫中少女卷發垂肩嫣然微笑,與我極為相似,趙睢十分喜歡,命人將畫卷送回蘅香宮收藏。

眾人開懷暢飲至四更時分,一一告辭出宮而去。

趙睢攜著我的手回到華蓋殿後,我趁他不注意,將那條水晶項鏈取下放入青色錦盒內,並未將今晚遇見白淩澈之事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