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睢問道:“我讓你去紫宸宮見母妃,此事她答應幫忙了嗎?”
沐蘭回答說:“娘娘說隱約聽皇上提起過雲南謀反一案,目前是錦衣衛指揮使劉勉和徐恭在主審,妾身二哥在雲南起兵占據昆明,謀反證據確鑿,至於妾身爹爹與此案是否有關,皇上還沒有決斷,娘娘答應會盡力從中斡旋,保住無辜之人。”
趙睢微微一笑,點頭道:“那就好,母妃若是願意出麵,黔國公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他隨後不再與沐蘭客氣,拉著我的手說:“顧蘅是我一年前在青城山聘下的妻子,因為我疏忽大意,連累她在太行山被人擄走整整一年,如今費盡周折才回到我身邊。”
沐蘭似乎不太勝酒力,一口低度的杏花甘露就讓她雙頰緋紅,她眼神微帶迷惘,抬頭注視我片刻後,輕聲道:“顧妹妹純真可愛,她回到殿下身邊來,是殿下萬千之喜。”
趙睢見沐蘭稱讚我,唇角揚起笑意,忍不住側目打量我,說道:“她能夠回來,的確是上天恩賜。”
他在眾人麵前毫無掩飾,心中的歡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我倚靠在趙睢身旁,傾聽著他深情的話語、看著他溫柔如羽的眼神,隻覺無限甜蜜開心,早將與他分別一年後的那些痛苦記憶忘記得幹幹淨淨,卻不知趙睢會如何對沐蘭開口說出退婚之事,心頭忐忑不安。
趙睢察覺我的異樣,握緊了我的手,轉向沐蘭說道:“去年顧蘅失蹤之後,我早已斷絕續娶之念。日前父皇賜婚,隻因母妃一力促成此事,我不忍心見母妃傷心失望才答應下來。你進宮之後,母妃有意讓你見到我的模樣,你依然不改初衷,也沒有憎嫌之意,母妃和我都很敬重你、感激你。”
沐蘭低頭緩緩答道:“殿下身為皇孫貴胄,妾身怎敢有此意?”
趙睢道:“令尊之事母妃必定會在父皇麵前盡力開釋,我已讓黃儼前去詔獄傳話,讓他們不得對令尊動刑,你不必擔心。隻是,我們的婚事……”
沐蘭聞言眼圈微紅,離席走到趙睢身旁,雙膝跪地說道:“殿下對妾身父親的恩典,妾身永生不敢忘記!”
趙睢示意侍女們扶起她,她堅決不肯起身,眼角帶著淚痕,看向我們說道:“妾身知道殿下今晚設宴之意,這樁婚事本來就是妾身高攀了……顧妹妹本是殿下真心眷戀之人,她既然回來,妾身就不該鳩占鵲巢,況且如今家父遭難,妾身更沒有資格為趙王妃……”
她說至此處早已珠淚漣漣,不勝淒惶傷心。
趙睢似乎早有預料她不會答應退婚之事,勸慰道:“你先起來。我並不能予你一生幸福,朝中多有青年才俊,母妃一定會為你另擇良配,你嫁給他們,一定遠遠勝過做一個有名無實的趙王妃。”
沐蘭低頭掩麵痛哭,並不理會侍女們的攙扶,依然跪在地麵上道:“妾身自幼讀先皇後《內訓》、《勸善》二書,也讀過列女傳記,有道是‘好女不事二夫’,如果殿下執意解除婚約,妾身惟有……惟有一死……”
我見她哭得如同梨花帶雨,急忙伸手扶起她道:“沐蘭姐姐,那些封建教條並不是王道,你何必如此執著,將那些陳規陋習當作警世良言?”
沐蘭忍不住抱住我的雙肩,含淚道:“彩雲……顧妹妹,我並不是存心要拆散你們,更不是貪戀王妃的榮華富貴……我大哥舉兵謀反是九族連誅的死罪,即使爹爹沒有參與此事也難逃一死……爹爹鎮守雲南多年樹下無數政敵,如今正是他們報複沐家的大好機會,如果殿下當此際解除與我的婚約,隻怕覆巢之下無完卵,沐家滿門都不會有善終,我並不是為了自己……”
我沒想到沐蘭思慮竟然如此周全,細心審時度勢權衡利弊,此時此刻,正當沐斌造反、沐晟下獄的敏感時期,如果趙睢解除與雲南沐氏的婚約,那些痛恨沐晟的朝臣一定會借機落井下石,讓雲南沐氏一敗塗地,再無翻身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