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三月,霪雨霏霏,細綿綿的雨絲滴滴答答垂落飛旋,像是老天爺悲戚的哭訴,又像是上天不詳之征兆。
雲陽城裏,昔日繁華熱鬧的寬闊街道上依然人流不息,然而卻非常日的商旅百姓,而多半是戎裝的甲兵,他們尤如鷹隼的利眼飛速掃過街頭巷尾每一個角落,生怕疏漏了絲毫痕跡。
眼見如此,偶有的道邊行人不由長籲短歎起來,看來這雲陽城又要不太平嘍!
說來也巧,長街之上前一隊兵士才剛過去,街角邊忽然就竄出個小娃娃來,孩子父親還沒來得及追上,那小娃娃已經衝到了後一隊人馬跟前。
眼瞅孩子就要葬身馬下,孩子父親立時嚇得臉色慘白,“小虎!”
道旁行人也屏住了呼吸,這時節能在雲陽城中騎著高頭大馬穿行過街的絕不是什麼尋常人物。
再說如今燕國七皇子遇刺,城裏城外到處戒嚴,那些個官老爺們忙著抓刺客還來不及,哪裏還會管咱們小老百姓的死活?這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闖到馬下,隻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見孩子已經闖到馬前,孩子的父親嚇得連眼珠子都快要擠出來,“小虎!小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凶多吉少之時,馬上少年倏而勒住馬韁繩,一個翻身旋轉跳下馬來將孩子掠過抱起,反跪著身子從馬腹下穿行而過。
瞬間的動作如此完美,以至於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望著。
少年抱著孩子來到驚魂未定的大人麵前,“小虎,你的孩子?”
大人呆愣的機械性點點頭,兩眼巴望著眼前威武的少年,不是他不敢相信,而是生活在京城幾十年,他已經看慣了那些仗勢欺人、蹂躪百姓的官老爺嘴臉。
換作尋常,若是小虎死在馬下官府也不會揪他們什麼錯,頂多斥責一兩句罷了。
少年擰眉看了看孩子父親,“孩子頑皮,可要看好了。”
話一說完少年轉身便向隊伍奔去,翻身上馬繼續前行。
望著他逐漸消失的俊逸身姿,街頭另一處一年貌瘦小的少年兀自揚唇笑了,對身邊隨從道:“去打聽一下那人的根底,回頭跟太子哥哥提提。”
街邊閣樓之上,幾位衣衫樸素的客人也臨窗見證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不禁連聲誇讚“當真是好身手!”
話音剛落,席上正在對弈的一位中年男子冷笑出聲,“身手再好也不過是匹夫之勇,能救得了自己就不錯了。等著吧,大火很快就要燒起來了,到時候有咱們看的。”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這一局殿下您精心布置了這麼久,定會將這慕梁天下燒的精精光光!”
男子沉吟許久,而後長吐出一口氣,“八年了!本宮廢了八年的心血,才等到這麼一個天賜良機,萬萬不可再出紕漏!”
想到以前他臉色忽然凝重起來,褪去一臉得意之色向身邊人問道:“那個人怎麼樣?”
“殿下放心,他不在京城,壞不了咱們的事。”隨從輕蔑笑笑,“其實屬下以為是殿下多慮了,這些年慕元昊可沒少擠兌他,他現在不過就是一個清閑王爺,就算在京城又能怎樣?”
“不!你不了解他,即便慕元昊要殺他,國家存亡關頭他還是會挺身而出的,所以他絕對不可以出現在京城!”
中年男子眼中忽然閃出一道寒光,猛的將手中瓷杯一把捏碎,碎瓷刺入了手掌和虎口,鮮血也順著手掌下滴,令人為之一震,不寒而栗之感股股襲來。
中年男子並無心思觀察下屬臉色,八年了,為了這一天他苦苦等了八年!
當年如果不是那個人,如果沒有蘭曜,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可惜敗了終究是敗了!
男子攥緊拳頭將掌中鮮血瀝下,仰頭道:“老天爺,我慕容曄不曾虧待過你,這一次你可不能再負我了!”
看著鮮紅的血液汩汩流下,慕容曄灼熱的雙眼中閃出了戰火的光芒:用不了多久,這片繁華之地便會成為一片瓦礫。
不過沒關係,隳城殺人本就是戰爭不可避免之事,隻要天下盡歸我手,用不了多久,我會再還他一個太平繁盛之世!
陰謀風暴即將席卷而來,有的人正在翹首期待,有的人卻渾然不覺。
梁宮內外四處皆兵,因燕國七皇子逸王遇刺一事梁太子慕清揚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
父皇限他七日捉到元凶以便給燕國一個交代,可時間緊迫,刺客又藏的深,他要如何去把刺客擒來?
燕梁兩國世代不睦,如今燕帝最疼愛的兒子在雲陽城險些丟了性命,若是不能妥善解決,天知道會招來多大的禍患?
便是這些苦惱困於胸間,迫的他不敢鬆懈片刻。饒是太子妃連著過來數次相勸,亦是無用。
低頭閱案之時輕盈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慕清揚忍不住不耐煩道:“不是叫你不要過來了嗎?又來做什麼?楊運,你怎麼當差的?我不是對你說了除了案情相關人員,其他人一律不許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