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問他加緊做什麼,他沒有具體解釋,但他說,我妻子是個很好的女人,我一直非常愛她。可她對我一直不滿意,我總想為她做點什麼,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現在我想我知道了。
“結果出來是良性的。盡管我的朋友有些懷疑,但還是為那對夫婦高興。入院的時候,我朋友明顯感覺到,那個女人對待丈夫的態度總是不耐煩的,可是出院的時候,就有些變化了。”
蘇曦聽到這兒,出於職業的本能打斷了李大夫的敘述:
“你朋友懷疑什麼?結果不是良性的嗎?”
“所以他才懷疑,因為看上去不像。”
“明白了。”蘇曦說著心往下沉,她完全被這個故事吸引了。
“我說這個故事不像真事,真的是,太巧合了。”李大夫也說到興致上,兩個人都不吃飯了。“事隔不久,另一個乳腺癌患者的化驗單丟了,我朋友便下去到化驗室查底子,想補一個放到病曆裏。”
“發現了女老師的化驗結果?”
“沒錯,而且是相反的。我朋友先沒有聲張,趕緊回去查病曆,找到地址後第二天便去了,可鄰居說他們已經搬家走了,沒人知道新居的地址。就這樣,我的朋友又去找單位,單位說在休病假,問電話也是舊的,甚至沒人知道她搬家了。
我那朋友找到的最後能指望的線索是,女老師的一個同事,他們關係很好,也許能知道女老師的新居。但這位同事目前不在國內。我的朋友留下電話,希望那人回來後能聯係他,哎,聽著像傳奇小說,可都是真的。我朋友是個很敏感的人,總想這事。他跟我說的時候,居然認定這是天意。老天不讓他們找到這個病人,你還別說,從那以後,他安靜多了,但也沒放棄尋找。最後,大約過了兩個多月,女老師的同事回來了,他給我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朋友她的新居地址。
“我朋友見到女老師時,大吃一驚,她整個換了一個人:臉上總是掛著笑。他們搬進了一個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客廳裏到處掛著她和丈夫年輕時的照片。看到這房子我朋友就明白了,她丈夫說要加緊的那件事。不了解內情的人會以為他們一直是這麼恩愛的夫妻。可惜當時她丈夫沒在家。
“女老師沒說幾句話,便把我朋友的來意點出來了。她說:‘你能找到我可能是天意,也可能是你太認真。’我朋友發現她什麼都知道了。她又說:‘回來沒多久,我覺著不好,就一個人去另一個醫院檢查了。他們告訴我是惡性的,而且太晚了,要給我立刻手術。我拒絕了,我跟他們說,我去另一家醫院手術。
“她離開醫院就把化驗單之類的東西丟進了街道邊的垃圾桶。她跟我朋友說,她不想破壞眼前的幸福。她說,她一直對她的丈夫不滿意,但還是覺得不能離開他。他們從來沒有機會認真了解對方,每天都被事無巨細的小事淹沒著。她住院被懷疑是乳腺癌的時候,她第一次被提醒了,而且是被死亡提醒的,所以她回過頭想這麼多年的夫妻生活,她突然發現她不了解自己的丈夫,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愛著妻子。隻是這方式不如妻子希望得那麼浪漫和盡如人意。
所以,她出院時,他們就開始了一種嶄新的夫妻關係,他們前所未有地要好。後來搬了新家,她很快發現丈夫是貸款買的房,女老師非常感動,她的這次病不僅提醒了她自己反省,也提醒了她的丈夫。她說,如果老天讓她這會兒就死去,她也不會抱怨的,因為她覺得值了,一個女人一輩子終於知道自己被愛著,而且自己也愛那個愛她的人。也是在這個時候她去做的檢查,那以後她決定不上班了,也不再做手術,一是不願再給丈夫增加負擔,二是她有預感,做了手術也未必能保住命,還不如聽其自然。
於是,她也幾乎斷了跟朋友的聯係,每天做的事就是伺候丈夫的一日三餐,晚飯後一起去散散步,看看電視。她說,孩子也上了大學,她好像隨時都做好了去死的準備,惟一牽掛的是,丈夫怎麼能還完貸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