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姐曾關切地問過景寒的近況,她們之間的進展,可是蘇曦隻是搖搖頭。“劉姐,你看我這套新買的裙子,怎麼樣?”蘇曦微笑地轉移了話題。
在這鋼筋水泥堆砌起來的辦公室裏,在這世俗與虛偽共存的空間裏,她似乎有意,又似乎無意地抵觸任何人真正的進人她的精神世界,躲避著塵世的一切;她把自己鎖在生活的衣櫃裏,願意作為一件過時或將要遭到淘汰的時裝被遺忘,她覺得對自己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她甚至渴望這種不被人所打攪的離群索居;她害怕與人溝通,喜歡孤獨,她不知道怎樣與人相處,隻能回避著一切;她不願說那些她們喜歡的話題,她渴望從喧囂的人群中脫身而出,獨自地靜靜地舔著自己的傷口;她不願意被人所窺探,她害怕人們那上下蠕動的兩片嘴唇,跟她們在一起簡直就是受罪。
她無所適從,人際關係也不好,不曉得怎樣適應他們;她隻有像孤雁似的,躲在巢穴中偷窺著自己內心放蕩的血液及骨子裏那種不安分和不甘心的基因,像個慵懶的動物,在充滿黑暗和充滿妖孽的氣味中漫不經心地咀嚼著個人的孤獨,咀嚼著隻屬於自己的那份孤獨。在她內心的深處有一道嚴密的屏障,像一扇門,像一座城擋住了外界的一切,那是她自己惟一不曾被生活馴化的地方,也是她最後一點兒得以保留的、純粹屬於自己的空間。
蘇曦目前的感情狀況有時是平靜,有時是激烈,而表麵上她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她的內心世界到底如何隻有她本人知道。
機關工作,就是那麼不緊不慢地混日子。她一如既往地幹著手中的工作,機械地重複這些每天必做的瑣事。她合上文件夾,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四點半了,再過半個小時就該下班了。
五點鍾,辦公室裏一陣喧嘩之後,呈現寂靜的狀態。蘇曦拿起挎包走出辦公室,樓道很長,很像通往前沿的戰壕。她的高跟鞋咋咋咋敲擊著地板,那聲音悠遠而動聽。
回家的路上,她忽然又想吃羊肉串兒了,走進了一家肉串兒店。蘇曦要了一壺茶水,五元錢的肉串兒,因為現在這個鍾點,還不是真正的飯口,幾乎沒有人,氣氛有些冷清。
蘇曦在單位裏戴著假麵具強做歡笑,這一刻得以摘掉,得以放鬆了。她喝著茶水,邊吃肉串兒邊想著心事: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害單相思了。她覺得外國人活得真是瀟灑,看外國電視連續劇,女人如果喜歡哪個男人就會直接表達,就可以直接說“我愛你”,剛剛認識的男女很快就可以走到一起,睡在一起;而我們受傳統思想的束縛,既做不來又說不出口,麵對自己喜歡的男人卻不敢衝上去,讓他白的走掉。留下遺憾,在心裏想他、愛他、暗戀他,而那個男人卻不知道。
外國人愛一個人,就會直接告訴他,讓他明白她愛他的程度。中國女人真可悲,愛一個男人而又不敢告訴他。
自己被景寒折磨得要死要活,而景寒卻全然不知、全然不覺,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這到底值得還是不值得?他究竟愛不愛我?如果愛,為什麼無動於衷?如果不愛,又為什麼肯接受自己的邀請?活了幾十年,頭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心痛,可憐痛了這麼久,卻仍然無法治愈自己的傷口。愛一個人真的這麼苦嗎?”
一想到景寒,那種沮喪的情緒就包圍了她。她覺得失望極了,傷心極了,自卑極了。那巨大的痛苦仿佛是一個持續不斷的源泉,不停地向外噴湧,噴湧著。
景寒一直是蘇曦心中所崇拜的那種男人。他的瀟灑,他的才能,他的膽識,讓蘇曦不敢奢望他會愛上她,因而遲遲不敢將愛意更明顯地向景寒表達。她覺得目前還不配,還沒有資格告訴景寒她的感情,還不具備勇氣和條件,隻能把對他的愛埋藏在心裏。
蘇曦一邊細嚼慢咽地吃著肉串兒,一邊慢慢地喝著茶水。
她覺得這是一種煎熬,使得她的心裏沸騰著一種衝動和熾熱,可是她為了維護自己的形像卻不得不將這種感受嚴密地封閉著,比受刑還讓人難受。那是一種對心靈最徹底的刺傷,蘇曦快要被這苦難徹底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