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07年的春天,倒春寒頻頻襲來。暖日驕陽與冷風冰雨交相更替,攪得人心神不安。難得有一天,周圍出奇的安靜,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聽著平平淡淡,像一杯清水般的《卡農》,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朦朧之中,我仿佛走在了荒蕪人煙的崇山峻嶺中,腳踏過亂石或是厚厚的積葉,身邊是山澗嘩嘩的溪水。時近時遠,時起時歇的,是飛鳥響徹雲霄、清脆動聽的鳴叫。抬起頭來,遠處白雲繚繞的地方,是巍峨而神秘的峰巒。
我一直相信有山神,要不,他們也不會如此雄偉壯麗。隻有山神,才能讓大地顯得如此的渾厚與深遂。記得有一次在西北,當我身處擎天直立的山峰前,突然有一種神人出現的強烈渴望。“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如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隻有神人能夠“乘雲氣,禦飛龍”,凡人做不到這一點。是的,我們可以坐飛機離開地麵,直越白雲之上,可以貼著機艙俯瞰河嶽山川,可我們又怎麼能做到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翱翔呢?能夠自由翱翔的,或許隻有神人了。噢!我突然想到了蒼鷹,沒錯,它們也能在浮遊於山巒之上,可以隨心所欲的盤旋、飛翔。鷹在我心中曆來是個偉大的形象,它是離大地最遠離太陽最近的動物。我小的時候甚至相信,天上的雄鷹,是從遙遠的太陽上來的,家住在朵朵飄浮的白雲之中,它們隻要一展翅膀,就能飛到太陽的上麵回去。
在網上有一則關於鷹的故事。說老鷹的年齡最長的有70歲,但是在40歲的時候,它會麵臨一次生死存亡的巨大挑戰。老鷹的羽毛變得沉重,令其不堪重負,它的爪子開始老化,抓不住東西,它的喙又長又彎,碰到它的胸膛。如果不改變這一切,那麼老鷹將很快死去,如果要繼續活下去,則必須進行一次艱難的重生。為了活下去,老鷹會進行150天有如煉獄般的蛻變。它飛到山頂,在懸崖上築巢,然後不停的用喙撞擊岩石,直到老的喙脫落,接著靜靜等待新的喙長出來,再用新長出來的喙把老的指甲拔掉,等到新長出來的指甲長出來之後,最後把自己的羽毛一根一根拔掉。150天之後,老鷹重新披上新的羽毛,它展翅回到了藍天。
我不知道這故事是真是假,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老鷹會以這樣一種不可思議的形式獲得再一次的生命。人,與其它動物,都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這是自然的規律。生與死的問題一直是人類社會最為根本的觀念問題。如何麵對死亡,如何理解生與死的關係,在困惑之中,人們思考著,在思考之中,形成了各種各樣的生死觀,形成了各種獨成體係的生死哲學。那麼,什麼是生死觀念的最高境界呢?有所謂的最高境界嗎?
莊子說“善生善死”,我想一個人是無法達到這樣的境界而成為“神人”,或是“聖人”的。生,就意味著無法超越死,死,就意味著無法回到生,意味著讓生的人在情感上失去一部分。“理智與理性能化解人的衝動感情!”這話說的沒有錯,可既然是人了,為什麼要十分艱難,也可以說是自做自受的去除卻本來就應該存在的感性衝動呢?難道衝動這樣一種感情就不是自然賜予的本真嗎?我相信,莊子是怕死的,盡管他說死隻是一種自然的狀態,但無論怎麼絕情與超脫的人,他或她的心靈之中總會存在著他人,存在著牽掛。正因為如此,情感不管克製住了還是沒有克製住,它總是在發揮著或多或少的影響與作用。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倏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倏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嚐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莊子·應帝王》這則故事流傳甚廣,可理解的不盡相同,那麼,應該怎麼理解這樣的故事呢?如果說死隻是一種規律,很自然很自然的規律,我覺得不符合我的口味。渾沌本來是沒有七竅的,自從有了七竅就死了,七竅表示什麼呢?我想七竅就是感情,這故事我的理解是,渾沌有了感情之後就死了。因此,死是一種感情。如果沒有感情,那當然無所謂生與死,可如果有感情,那必定會悲傷與痛苦的。
我覺得自己是個感性人,但又是個理性的人。人總是矛盾的,盡管我認為莊子的生死觀是無法到達的理想境界,但內心依然向往著。當然,向往歸向往,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成了“神人”與“聖人”,那從哪裏尋找做凡人的喜怒哀怨呢?如果沒有了凡人的喜怒哀怨,人還是人,我還是我嗎?
人的一生,或許就是在尋找自己,在迷失的叢林中,尋找屬於本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