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桃抬頭望了望天,湛藍色的天空蓋在她的頭頂,找不出一絲一毫要下雨的跡象。
她歎了口氣,埋下頭繼續給桃樹澆水。一邊澆,一邊想著後母惡嘲的眼神,和揶揄的語氣,不覺來了精神,速度快了不少。一桶水很快就見了底。她隻好又提著木桶到山下的水塘裏去打水。
她把桶扔進塘裏,汲滿一桶,然後提著水轉身朝山上走去。這時日光正盛,已經在山上待了好幾個時辰的她不覺有些眩暈,恍惚間,一腳踩中了碎石,頓時失了重心,連人帶桶從山上滾了下去。
她坐在山下那片被桶裏的水灑濕了的青草裏,盯著自己青紫的腳踝發呆。她爹幫人送貨去了城裏,一兩天是不會回來的,後母絕對不會出來找她的,她巴不得她被毒蟲猛獸咬死,被水淹死。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女人霸占了自己的家,還要如此惡毒地對待自己。
她低著頭發呆,想象著晚上的時候會不會真有老虎什麼的把自己給叼走。突然她的麵前投下一片陰影,好似有什麼東西擋住了日光,她抬起頭,看見一個男人站在自己麵前,四肢修長健碩。日光在他的臉上暈出金色的光,耀眼得讓人恍惚。
“你受傷了嗎?”他問她,口氣淡淡的。
“從山上摔下來,扭傷了腳。”她的語氣更清淡,充斥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淡漠。
他蹲下來查看她的傷勢,隻見她的腳踝青紫了一大片。他用手輕輕碰了碰,她便猛地朝後縮。倒不是因為疼或是害羞,而是他的手太涼,她從來沒見過有人的手在這樣暖和的天裏也這樣涼。就像雪山裏的寒冰。
他見他往後縮,便問她是不是疼,她搖搖頭“不疼,你的手太涼了,冷。”
他笑笑,點點頭,“你還能走嗎?”他問她。
她又搖了搖頭。“我想也是不能走了,不然也不會在這兒坐兩個時辰了。”
那你家裏人會來找你嗎?他又問她。
她腦裏閃出後母凶神惡煞臉,隨即淡淡地說“不會,我爹不在家。”
“那我送你回家吧?”他再開口問她
不料她又搖頭“我後母要是看見你送我回家,肯定會撕了我的。”
他聽完,笑了笑,表示無奈。
突然他將她打橫抱起,她有些驚慌“你要做什麼?”她的語氣有些急促。
“不做什麼,隻是天快黑了,總不能把你扔在這兒,給狼當晚餐吧。?”
他冰涼的手貼在她的腰上,有些冷,但卻覺得很是安全。
說來很是奇怪,她分明從未見過他,卻未對他生出一絲一毫的防範。
很多年以後,她再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由感歎,一切皆是命定。
他抱著她,穿過自家的桃林和水塘,朝一間竹屋走去。
黃昏中,有微風襲過,吹落了桃花,遠遠望去,就像及地而生的繁盛山花,美得醉人。
他用腳踢開竹屋的門,將她放在椅子上。然後從櫃子裏拿出藥酒,熟練地倒在了她的腳踝上。
“你的腳傷得有些重,要按按才會消腫,會有些疼,你忍著點兒。”
“我從來就不怕疼,你按吧。”她淡淡地回他。
他笑笑,眼裏盡是不信。
他有些輕地按了按下她腳踝處青紫的地方,看看她能不能受得了這力度,發現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又加重了幾分力度,他有些擔心地望了望她,不料她依舊眉頭舒展,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
他不敢再用力,怕她是裝作不疼。
她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我是真的不怕疼,從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也許是上天給我安排的生活太痛苦了,所以給了我一個不怕疼的身子,好讓我能承受下去。”
他笑笑,說她老成。
她也笑笑,反問他“難道你很幼稚?”
他搖頭笑笑,不說話。熟練地收拾好藥酒。
回過頭把他抱進裏屋“今晚你就住這兒吧,等明天你的腳好些了,再回家。””
“那你住哪兒?”她問他。
“我住外麵。”他淡淡地回答。
“放心,我不會進來的。”他又開口。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問問,沒有覺得你是壞人……”
她慌慌忙解釋,那窘迫的樣子,看起來真真是好笑。
他忍住笑,邊朝外走,朝朝她揮手。“好啦,不用解釋了,好好睡吧。”
見他出去了,她悶悶地住了嘴,躺上床睡覺。
也許是絲綢被子太軟和,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睡得如此舒服安穩過。清晨她推開門的時候,他正在外麵的屋子裏喝酒。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洋酒,裝在漂亮的玻璃瓶裏,如果不是酒味太過濃烈,她還以為是什麼昂貴的靈丹妙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