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二月天,江南的春天,往往來的比較早,剛過完農曆的新年,就有了些許的暖意。風吹在臉上,變得柔柔的,沒有像北方那樣刺骨。記得那年,就在這一個季節裏,我一個人離開了北方的家,其實已經沒有家了,母親去世了,我也終止了我的學業,那一刻,仿佛天地都變成了黑色,我幾乎眩暈。守著我和母親居住了十六年的小屋,愣愣的,不知道何去何從。手裏捏著母親給我的那枚玉佩,玉佩的正麵,寫了一個“陽”字,背麵寫了一個“月‘字。一遍又一遍得想:我該不該去找那個人?最終,所有的倔強抵不過現實的殘酷。我一個人踏上了南去的列車。
火車到了上海,從上海轉車,才到了這座叫做“雲城”的南方小鎮。和大多數南方小鎮一樣,城中有一條河,一座橋連著河兩岸,是石拱橋那種的,河裏有個撐船的船夫。河的兩岸都是一排排木質的房屋,跟北方的比算是很矮的。我一路打聽,找到了城裏最大的那座房子,應該是城裏唯一一家有鐵門的房子,簷上掛著兩個燈籠,正中兩個大字“何府”我又想起母親臨終前跟我說的:夕兒,你去了,不管他怎麼樣對你,都不要吵,不要鬧,大家庭比不得咱小門小戶,要懂事,要會看眼色。你畢竟是他的骨肉,他不會不管你的。
我整了整衣服,抬腳走了上去,輕輕的扣了兩聲門,隻聽“吱呀”門開了,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仆人,老人看到我,先是吃了一驚,揉了揉眼睛,問道“姑娘,你,找誰?”“大爺,麻煩幫我通報一聲,我想找你們家老爺”老仆拚命的點頭,“好,你等著”過了一會,老仆人出來了,“姑娘,跟我來。”“好”。”我叫阿福,叫我褔叔就好。我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一進門,正對著大門的地方,是一個壁子,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福“字,走進去,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裏有幾個丫鬟和媽子在打掃,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通到堂屋的正門。堂屋前有一條長長的回廊,門前依然掛著兩個大紅燈籠。
走進堂屋,還沒抬頭,一種凝重的氣氛迎麵撲來。
“抬起頭來。”聲音低沉而有力。我抬起了頭,隻見在堂屋中間靠後的椅子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有些威儀的老人。四方臉,皮膚紅潤,眼睛明亮有神,身穿一件灰色的長袍。顯得很幹淨,讓我吃驚的還是他身後的那幅畫,一彎清冷的月光,幾樹寒梅傲立在雪中。漫天的雪花飛舞,飄在空中,落在枝頭,落在花瓣,畫的兩側有一副聯:冷月當空照蒼穹傲雪寒梅壓群芳不是因為這幅畫的意境跟這個房間有些不合,而是......我下意識的捏了捏口袋,這幅畫跟我母親留給我的繡帕一模一樣,隻是我的繡帕上有我母親的名字“月梅”
我低低的叫了聲“何老爺”。他定定的看了我幾分鍾,聲音柔和了很多“你是夕兒?你母親呢?”
我掏出了母親的玉佩,遞過去,“這是我母親的遺物”,他接過,仔細的看著,一遍一遍的撫摸著,眼睛有些濕潤。“夕兒,我對不起你們母女,你能原諒我嗎?”我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他又說,“夕兒,你就住在這裏,我會安排好你的。對別人你就說,你是我一位故人的女兒,家裏發生變故,不得已來到這裏,你父親生前是京城一個錢莊的老板,與我有生意往來。”停了一會,又說,“這裏有三個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我還有兩個兒子,都比你大,應該叫他們哥哥,以後慢慢就熟悉了,你要好好跟他們相處。”
我點了點頭,“好,何老爺”。“叫我伯父。”“好,何伯父,我知道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喊了一聲,“張媽,帶小姐下去換件衣服,安排好房間。”這時,進來一個胖胖的老婦人,“是,老爺。小姐,跟我走吧。”“我叫夕兒,不要叫我小姐,我不習慣的。”我跟張媽走出了大廳。“好的,夕小姐”,張媽一臉堆笑。我突然有一種寒意襲上心頭,莫名的失望和落寞籠罩我的全身。我不知道我在這裏算什麼身份,那麼多的人會怎麼看我這個素未謀麵的不速之客,我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