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聽說你讓年羹堯的家人進宮了?”
太後低垂著眼睛,淡淡道。
皇帝“嗯”了一聲,“世蘭久病,年家又成了這副光景,兒子想讓她娘家人進宮陪她說說話,興許她的病也好得快些。”
太後默默的歎息了一回,抬起頭來,質問道:“難道皇帝要為了一個女人放過年羹堯嗎?”
皇帝臉色微微一變,“皇額娘何出此言,兒子豈是那等荒唐之君?再者,年羹堯已然是一介廢人了,且如今已是眾叛親離,無人追附,何足為慮?”
太後冷哼一聲,“昔年越王勾踐,曾為吳王奴仆,堂堂一國之主,食糟踐,居馬槽,吳王又何曾將他放在眼裏?可是最後吳王偏偏就是死在了勾踐手裏。”
太後看了皇帝一眼,柔和眼神,語重心長道:“不是哀家願意插手你的政事,隻是皇帝你也太過心慈了一些,斬草尚且要除根,何況年羹堯這等居心叵測之人?”
皇帝皺起眉頭,太後放緩了語調,“哀家知道,你是心疼華妃不育之事,這次她救了惠嬪和小阿哥,也是一大功勞,可她是皇帝你的女人,為你分憂也是分內之事,至於年家之事,還是叫她少管些才好,近來她常常接濟年家,哀家也是知道的,皇帝若放任她和母家走動,叫旁人知道了,還以為是皇帝你有意放過年家,屆時那些有心之士難免會蠢蠢欲動,再來攀附年家,又是一場禍患。”
“可是朕已許諾世蘭”
太後眼神一沉,“皇帝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自然要算數,可是那年羹堯到底是死是活,又與皇帝的允諾有什麼相幹?皇帝尚且可以讓華妃神不知鬼不覺的壞了身子,宮外一個區區的廢人難道就棘手了麼?”
皇帝心領神會,出了慈寧宮,猶豫了半晌,還是召來粘竿處的人,下了一道密令。
年府,小丫頭阿亭在兩名太監的陪同下捧著一盅滾燙的湯藥敲開了年老爺的房門。
“請年大爺服藥。”
太監尖尖的嗓子像刮擦在玻璃上,惹得人齒根發軟,覺羅氏命徽如開了門,這兩個太監是皇上派來監管年羹堯的宦官,輕易得罪不起。
徽如接過小丫頭手上的藥盅,取了陶碗來倒了一大碗烏黑的藥汁子,蒸騰的熱氣中都是撲麵的清苦氣味。
覺羅氏看了看徽如的臉色,心裏一跳,一張臉頓時煞白煞白,一絲血色也無,年羹堯朝她看了一眼,她這才穩住心神,親手接了藥碗,喂年羹堯喝下。
“良藥苦口,這盅裏還有呢,鄉君還是請年大爺都喝了罷。”
太監見年羹堯喝完一碗藥,連忙含笑相勸。
覺羅氏眼眉低垂,掩下幾分淒苦神色,強笑著道:“大爺以前是何等人物,如今竟連一碗苦藥也怕了。”嘴裏說著,手上已飛快的從一旁匣子裏挑了幾顆蜜餞,年羹堯嬉笑著含了,臉上茫然一片懵懂,小太監上前將藥盅的藥湯都倒盡了,連幾滴殘餘的藥汁子都用湯匙刮幹淨,瀝在陶碗裏,覺羅氏不敢異議,仍接了過去,一勺一勺,全都喂年羹堯喝了。
太監親眼看著年羹堯服下湯藥,卻不肯走,隻留在房內和年羹堯談笑,覺羅氏知道他們是怕年羹堯沒有真正喝下藥,所以要守在跟前,心裏更是憤恨,可此時除了聽天由命,也無他計,好不容易撐著笑臉等太監收拾了藥盅離去,連忙撲到榻前,“大爺,快把藥都吐出來!”
年羹堯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了一拍,搖了搖頭。
“徽如,快來看看大爺可要不要緊?”
覺羅氏又忙去拉徽如,徽如左右看了看,這才上前幾步,為年羹堯把了脈,“夫人,他們雖在藥裏下了毒,但這毒是慢性的,暫時無甚關礙。”
年羹堯冷笑道:“皇上也顧著他的名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