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他麼?”
在三年後的某天,文秀靜立在岸邊的時候,河水裏傳來這樣的聲音。
“誰?誰在說話?”
秦沐也是愣了一下,這周圍人煙稀少,哪裏像是有人的樣子。
“哈哈,誰?你竟然問我是誰?”河水波濤洶湧,岸邊的野草也濺濕了,這聲音仿佛來自河底,文秀在環顧一圈之後,才看向河底,身下的河水並不是很清澈,有些渾濁,這河床裏全是淤泥,才有空間讓那紫色巨嬰藏身,才不是看上去那樣的淺,之前被騙的人大多數都以為河水並不是很深。
文秀望著身下的河水,河床底下的淤泥一派渾濁,分不清究竟從哪傳來的聲音。
“你與我一起了數百年,竟不知道我是誰麼?”那聲音一開口說話,翁翁得好似整個河水裏都傳來聲音,四周陡然間刮起了黑風,長長的獠牙漸漸的浮出水麵,一張血盆大口從水麵上漸漸的浮出來,與此同時,文秀所在處也漸漸的身高,一個嘴巴和身體比例極其不協調的鬼嬰漂浮在水麵。
讓秦沐驚愕的是,此時的鬼嗜,文秀是“長”在那鬼嬰的舌頭上,跟秦沐之後見到的一樣,都隻有上半截身子,文秀皮膚白皙,鬼嬰卻全身都是紫色,身上跟沙皮狗一樣,褶皺著,不知道是不是在娘胎裏麵沒長好,這嬰兒身上的某些地方,甚至沒有皮,就如同包餃子露了餡兒一樣,露出裏麵黑色的血管和紫色蠕動著的肉。
一張嘴極大,此時是張著,嘴裏張著縱橫交錯的獠牙,一條舌頭從裏麵伸出,舌頭上承載著文秀,由於此時的鬼嗜是張著嘴巴說話,長長的、淡紫色的口水從嘴裏滴滴答答的流下來,每落入河水中,都會有一兩條小魚兒翻著白肚皮漂浮上來。看得秦沐瞳孔微縮,暗忖這東西的毒性到底有多大。
此時的鬼嗜,文秀是“長”在它的舌頭上的,可為啥到了後來,文秀是直接長在人家腦門上的,難道是時日太多,發生變異了?
秦沐無聊的瞎想著,想起重華所說,現在正是末法時代,在古代,鬼物和妖物遍地都是,所以才衍生出了法師和道士,以除盡妖魔為己任,這麼一個活了數百年,隻靠著舌尖上的美女而勾引人上當的低級鬼怪,竟然在後世能變得那樣厲害?
“你想見到他對吧?”張著大嘴的紫色嬰兒說道。
文秀蹙著眉,無聲的搖了搖頭。
“你若不想見到他,為何日日在此靜立?”那紫色嬰兒大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一個生長於我舌尖上的一個肉瘤,居然能夠產生意識,還會相信人世間所謂的愛情?”
“我沒有!”文秀出聲辯駁道,聲音嘶啞。
“沒有?你在這裏日日等候,不就是想再次見到他麼?你居然愛上了可笑的人類,可笑!”
“我沒有,我隻是……我隻是……”
“隻是什麼?自從你見了他,你第一次拒絕吃人,我和你是一體的!你難道不難受麼?為了他,你已經多久沒有吃人了?”
“我……”
“你相信嗎?你相信他說的話?如果他想娶你,他早就來了,都三年了,他來過了嗎?”
“他回來的。”文秀的目光溫柔而堅定。
“哈哈!”那紫色嬰兒發出哈哈大笑聲:“也隻有你會相信這樣的笑話,你要知道,你跟他是不同的,他怎麼會娶你?你不會老,永遠不會,可是他呢?他會老,還會死,百年以後,你還活著,他呢,他會墮入輪回,你找得到他麼?可笑!你竟然愛上了人類!你以為他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麼?他的命盤不一般,這樣的人,怎會與你有交集?說不定,他早已娶了美妻,把你忘了!”
那聲音尖銳,字字誅心,文秀右手放在自己心髒的部位,淚流滿麵。
“而且你是個連下半身都沒有的怪物!你是怪物你知道麼?怪物!不過是我舌頭上的一顆引人注目的肉瘤罷了,縱使你產生了意識,又怎麼樣?如果他知道你這個樣子,還會來娶你嗎?”
“不……不……我……”文秀被那紫色嬰兒刺激得語無倫次。激動得叫著,咆哮著,長長的指甲死死的摳著雙臂,紫黑色的血液從白皙的皮膚裏麵流出來,落入河中,悄無聲息。
“你什麼你?”那嬰兒哈哈大笑:“你做了幾百年的鬼,你還沒有看清楚麼?”
“他……他不會這樣的……”文秀被那嬰兒一番刺激下來,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她雙手抱著頭,以保護的姿態,拚命的搖著頭,仿佛這樣,能改變這個事實,或者能讓這個事實從未出現過。
那紫色巨嬰,雖說說話有點難聽,道也不至於全是瞎話,作為一個鬼物,文秀應該早就知道這一點,隻是一直做著童話般的夢,當這個夢境讓那紫色巨嬰給撕開,露出血淋淋的一麵的時候,文秀的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跟著這個夢,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