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冰冷的視線將她籠罩,她木訥著,不願亦不能抬頭,繡有飛鳳雲龍的暗色長袍在眼底晃動,潛意識裏緊緊攀附,她想她早已沒有了氣節,不然又怎會暗地裏低頭不甘消亡。不去想將來如何,隻要現在,機會從未遠離。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就像,她活著的意義不過是自取滅亡,至於昔日,就當是為虛榮找個正當理由,從不曾專注,如何會在意怎樣的位置。
她想她的父親,落霖,為何,不知道。一半是仰慕,一半是感激,她仰慕他極高的天分、聰明,卓絕,她感激他從不懈怠的教誨與從不遺忘的耐心。她想她還憎恨他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印了那句話,引狼入室。
自落家那場慘案後,已是多年。除了歎息,人們已經沒有太多的情緒,隻是這次皇室突如其來的喜訊,引起了他們的興趣。眾所周知,皇室人丁單薄,除了皇後生了一男一女,其他幾不可聞。然而這次的主角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庶子,庶皇子與落魄貴女搭對,這是要鬧哪樣啊。茶餘飯後,他們仍不忘擺擺聊資,如此精力,不知誰賦予他們的權利無所作為。
一夜風雨,遍地芳蘼。
鳳錦踏著庭前的碎屑走來,頭上的斑斕油紙傘尤為搖曳多姿,細密的雨滴順著傘端跌落,在他的衣擺上躑躅流連,把淺色勾勒的魚戲蓮葉圖案淬得一塌糊塗。
“嗬,你來幹嘛。”她持著一支碧株菡萏,笑盈盈的看著他,眼底無波無瀾,像極了這綠野天空下堅貞卻從不掙紮的野花。
“來接未婚妻呀。”他順著她的話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肆意風流。眼神無害而溫柔,毫無雜念地望著她,似乎對她的憤怒轉移無所察覺,單純得無可挑剔。
“喂,我被關禁閉了,能幫襯不?”她三兩下奪過他的傘,胡亂地扔在一旁,像小時候那樣親昵地倚在他的背。嘿,裝吧,誰都不是新手。
鳳錦差點就答應了,這樣的待遇一別就是十一年,真長!但是,糊弄他想都別想。回過神來的他,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推開她整了整衣裝,故作嚴肅道:“事關男人尊嚴,你讓我的臉往哪擱?再說我們已經認識那麼多年,誰會更適合你?或許你是真的想找個人嫁了。”近乎認真地看著她,眼裏的關心滿溢。
對於他的義正言辭,她愣愣地,最後回了他一個寡淡的笑容,垂下頭小小聲地說:“你不要,後悔。”
“當然。”
他傾身抱住她,握有絲絹的手放在她頭上擦拭多餘的雨珠。
“姐姐,我餓。”
“是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她抓住他的手放下轉身就走,眼裏淚花閃爍。
他將手伸到她眼前,絲絹蒙上她的眼,她黯然,不知想掩蓋什麼,怒吼道:“你擦過我的頭沒洗手娟,講不講衛生啊。”
“不,姐姐,我覺得這是你的問題。”他硬要轉過她的頭,五指在她眼前晃啊晃,果然見她淚光閃閃,眼底通紅。
“嘿,我說這不會是我氣的吧。”掙紮不休的她拖起人就走,完全不計身後人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矮個子小孩。
“去哪。”他亮開嗓門倉皇失措打交道,引得宮女太監們頻頻張望。
“喂貓。”趁無人注意,她一巴掌拍他腦門上,這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