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403病房外麵,房門沒關,這裏是單人病房,收拾得幹幹淨淨。有一個穿著病服的人,坐在輪椅上,正麵對窗戶,看著外麵的藍天草坪。
護士輕輕敲敲門:“劉洋,有人來看你了。”
那人依舊背對門口,沒有任何反應。
護士又敲了敲,疑惑地詢問:“劉洋?”
那人這才慢慢轉過身,柏霜和許大誌終於看到了劉洋真身。這是個皮膚白皙的胖子,長了個圓圓的包子臉,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貌不驚人。
“柏編輯?”劉洋問。
柏霜點點頭:“是我。”
護士交待了兩句,便走了。
許大誌和柏霜走進病房。柏霜給劉洋介紹:“這位是我朋友許大誌,現在是自由撰稿人。”
劉洋笑:“我知道你,我看過你寫的東西,很好玩,非常有意思。”
“見笑了。”許大誌好奇看著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劉洋膝蓋上鋪著的幾頁報紙上。
劉洋注意到許大誌的眼神,便說:“我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被醫生強行隔離網絡。院方要求我不能閱讀東西,但對於我來說實在太痛苦,和他們溝通後,才讓我每天看看報紙。坐吧,兩位,別站著。”
病房裏很簡單,一張病床,一個床頭櫃而已。他們打量一下,沒找到椅子,隻好坐在病床上。
劉洋劃著輪椅,麵向窗戶,看著外麵說:“你們來的時候,注意到下麵玩的那些人沒有?”
“草坪上逗小狗的?”柏霜問。
劉洋點點頭:“每天都在這個時候,那些人每次都在逗著同一條狗。我已經觀察一個禮拜了,你們說奇不奇怪?”
“為什麼會這樣?”柏霜隨口問道。
“那是我安排的。”劉洋說。
“什麼意思?”許大誌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劉洋說:“就像是寫小說吧。他們定時定點出現,逗弄小狗,是我設定的一個情節。我這樣設定了,現實中他們就出現了。”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看到的世界,都是你的小說情節?”許大誌問。
劉洋搖搖頭:“不是。經過那件事之後,我發現我的生活出了很大問題。我的精神世界和麵對的現實世界,這兩者的邊界已經發生模糊。現實裏很多事情會出現在我創作的文本世界裏,而有時候我所構思的虛構情節又會在現實中活生生發生。”
“你精神狀態很不好。”許大誌說。
遇到這種情況,比較年輕的柏霜就沒有什麼經驗了,一直都是許大誌在對話。
劉洋沒有再說什麼,又盯著窗外看。他的神情非常專注,許大誌的話似乎沒有進他的耳朵,不知在想著什麼。
都說文人相輕,許大誌本來脾氣就不好,看劉洋愛搭不理的態度,有點惱怒,隨口說道:“你怎麼證明剛才說的?”
劉洋劃著輪椅轉過身:“用不著證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態度和世界觀,隻要自己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就行了,用不著證明給誰看。”
柏霜有點不耐煩,他來這裏不是為了和劉洋打啞謎的,是為了那份電子稿。他剛要說什麼,劉洋忽然道:“柏編輯,我是個小寫手不假,但也明白文以載道的道理,我想借用我的小說告訴世界一個真相。要理解我的故事,就應該理解我現在的精神狀態。許大誌要我證明,我想想,那就證明給他看吧。”
許大誌冷笑看他。
劉洋說:“這個世界唯有悲劇才能讓人覺醒。沒有痛苦便沒有智慧。我會專門為許大誌構思一段情節,一段特別悲慘的情節。希望許大誌曆經此劫,能夠明心開悟,頓悟破妄。”
許大誌有點惱火:“別扯那沒用的,我們今天來是為了取電子稿。”
“你們去過徐同那裏了?”劉洋問。
“嗯,怎麼了?”
劉洋頗有興趣:“他現在什麼樣,跟我說說,和正常人比有什麼變化?”
“你什麼意思?”許大誌質問。
柏霜看看表,探訪時間是有規定的,不能留著打口水仗。為了讓劉洋能順利合作,他趕緊把在徐同家裏的遭遇說了一遍。
劉洋臉色大變:“沒想到那份書稿會這麼邪門。”
許大誌冷笑:“你也太能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那稿子是你自己寫的你會不知道?”
劉洋搖搖頭:“那後麵的書稿是我寫的不假,但不是我構思出來的。我要說是我剽竊的,你們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