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送行(2 / 2)

邢紅舔了舔嘴唇,美美的笑著,閉著眼滿足地說:“閨女長大嘍,知道伺候媽媽嘍。你小時候啊,還沒長牙,不能嚼東西,那怎麼辦啊?媽媽就把飯嚼碎了,一點點喂你,一點點喂你。現在閨女長大了,可以喂媽媽吃飯了,媽媽高興。”

“媽,你不是說還要看我穿嫁妝,出嫁那天嗎?”女兒輕聲說。

“閨女啊,媽看不著了。”邢紅說:“媽不行了,就要死了。閨女別哭,媽雖然死了,你不是還好好活著嗎。好好活!媽媽啊,死了以後也保佑你!”

鬼附身的任玲,哭得更厲害了。

邢紅臨死也不知道,她的女兒已經死了。現在來看她的,是女兒的陰魂。真是造化弄人。這個事還是不知道為好,讓她安安心心走吧。或許到了陰曹地府,娘倆還有重逢那天。

邢紅招鬼上身,用身獻祭,就為了查找女兒的下落。如今女兒已至,卻天人相隔,人鬼殊途,其莫測天道,實在是沒法說。

娘倆緊緊握著手,就是不鬆開。女兒伏在床頭,和媽媽有著說不完的知心話。邢紅躺在病床上,一臉的滿足,臉上是淡淡的笑意,她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任玲委托我出去買了些水果。她一一扒開,把裏麵的汁擠出來,然後用幹淨棉球沾著,擦在媽媽的嘴唇上。

旁邊有病友親屬感歎:“這閨女對媽簡直太孝順了,挺個大肚子還這麼伺候。”

任玲艱難地走過來,對我們說:“二位請回。明天這個時候再過來,今晚我想陪陪媽媽。”

我聽得心裏咯噔一下,白婆婆把她交給我們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出岔子。她畢竟是附身的陰鬼,我們有點像押解犯人的武警,如果不在身邊,一旦出問題了怎麼辦?

“這不太好吧……”我喃喃地說。

這時梁憋五拍拍我的肩膀,沉聲道:“別說了,咱們走。”

我看看任玲,又看看奄奄一息的邢紅,長歎一聲:“好,回去吧。”

我們走出醫院。我看著鉛灰色的天空,心裏很不舒服。想到剛才母女情深的場麵,忽然感慨道:“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那女兒和媽媽是什麼關係?”

梁憋五摸出兩根煙,遞給我一根。他背著風點上火,一下一下抽著,緩緩說道:“我不信前世,也不信來生。我就信這輩子。”

“你說那個附身的鬼,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我問。

“不會。”梁憋五看著深遠的天空,一字一頓道:“因為她有情。”

停了會兒,他說:“我不知道鬼是什麼,但它畢竟是人變的,是人就有情。我們現在這個社會,道德淪喪,人心不古,很多人都忘了自己是人,他們連鬼都不如!我感覺度鬼比度人好度,人不好度,人不如鬼啊。”

我打趣他:“那你想做人還是想做鬼?”

梁憋五苦笑一聲:“我想做鬼都做不了。”說完,他不再理我,大踏步向前,徑自走遠。

第二天上午,我來到醫院的時候,就看到有幾個人圍在邢紅的病床前。邢紅躺在床上,全身蒙著白被單。我環視一圈,沒有發現任玲。

一會兒,她從衛生間出來,擦擦手,看到我勉強一笑:“我媽已經走了。”

我不知說什麼好,隻能點點頭:“節哀順變。”

這時,梁憋五走了進來,默不作聲來到她的身後。

我對任玲說:“再去看看你媽媽吧。”

任玲搖搖頭,看看病床說:“我給親戚們都打了電話,又留下一筆錢,足以給我媽發喪,剩下的事就靠他們了。不過,我要知道誰不善待我媽,貪汙那筆錢,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她瞪著大眼睛,惡狠狠地說,表情十分恐怖。

她迅速一變臉:“走吧。我也該回去了。”

我們出了醫院,那個小夥子依舊在門口等候,上了車,把我們一起又拉回高山村。

車子疾速前行,一直默不作聲的梁憋五忽然道:“劉洋,我突然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呢?”我問。

梁憋五說:“白婆婆說你和鬼王有很大的淵源。”他頓了頓說:“我總覺得你牽扯到整件事情裏並不是偶然。”

“你什麼意思?”我瞪他。

“我不知道。”梁憋五搖搖頭,忽然很陰森得看我:“我總覺得這裏好像藏著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