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浩轉過頭看我,他臉色極度蒼白,眼神飄忽而且發散,無法聚焦。我一看這不就是中邪了嗎,抓住他前心,右手舉起“啪”就是一個大嘴巴。
眼見得這小子腮幫子紅腫。這還是銅鎖教我的,進鬼屋凶宅探險,看誰中邪了,就用這個土招治。嘴巴子一到,包治百病,什麼髒東西都能打出體外。
林敏浩讓我這麼一抽,眼睛馬上有了神,感覺清醒多了。他大口喘著氣,沒顧上腮幫子,驚恐地說:“劉先生,剛才,剛才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也不知怎麼,下意識就跟著聲音走,像是在召喚我。那會不會是我家老祖?”
有個女人喊我的名字,現在又有人喊林敏浩的名字。這事不能琢磨,越琢磨越是心寒。羅韻曾經說過,要找林妙生就必須是林敏浩,用老林家嫡係血脈來感應召喚。
難道喊林敏浩名字的人是林妙生?
我讓他冷靜一點,他深吸幾口氣,緩和下來。現在我們就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他要是犯渾跳進懸崖,我也得跟著下去。
我們手拉手往前走,我既盯著遠處的人影,又要看著林敏浩怕他犯渾,神經繃得緊緊的。現在走在虛無的深淵之上,舉目四望,周圍一片黑暗,如同漫步在宇宙中。
走在這上麵,雖然看不見腳下有多深,但能感覺到淩空在萬丈之上。每走一步都有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好在這裏沒有風,四周靜謐,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靜得讓人抓狂。
離那個人越來越近時,我拉住林敏浩。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肯定,那確實是洪辰。她靜坐在遠處,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我示意林敏浩在原地等著,我過去瞅瞅。王冬梅跟我的糾結,一句兩句話也說不清,她能冥冥中喊我的名字,必然有什麼涵義。
我越走越近,終於距離洪辰還有幾步的地方。光線晦暗,但我仍能看見,眼前的人是個完完全全的死人,毫無生氣。她,她已經坐化了。
我一步一步走過去,來到她的近前。洪辰死時還保留著盤膝打坐的姿勢,頭微微低垂,黑色的頭發全都散下來。
她這個姿勢實在和當初藏在竹櫃裏王冬梅的屍體太像了。王冬梅說來也算奇人,一生兩為人,兩次死亡都一個模樣,冥冥之中或有定數吧。
我歎口氣,她死就死了吧。但這具屍體我得想辦法拿回去,洪辰師傅的魂兒還存在解鈴的小棺材裏呢。我蹲在屍體前,歎口氣,伸手就要去抓。
這時,忽然身後傳來林敏浩淒厲的叫聲:“劉先生,劉先生!”這小子聲調都變了,看樣子嚇得不輕。我趕忙站起來,回頭去看,隻見在林敏浩的身後,這座橋上爬來一個東西。
遠遠看過去,那就像一隻蜥蜴,體形特別怪,重重疊疊的好像有好幾個身體。我看得眼皮子直跳,不知那是什麼東西,趕緊跑過去看。
林敏浩指著那東西,牙齒格格響,渾身發抖,腿都站不直。我扶住他,仔細一看,當時頭皮就炸了。我第一感覺竟然不是恐懼,而是憤怒,極端的憤怒。
那東西算是個人吧,準確點說,是三個人。這三個人長在一個身體上。在地上爬的主身體是林妙生,他的後背,一左一右如同翅膀一樣,還長出兩個身體。這兩個身體像是嫁接在上麵,隻有上半身,一個是寧寧,另一個是王雪。
林妙生雖然在地上爬,卻麵無表情,全身僵硬,一看就是一具屍體,根本不是活物。而長在他後背上的王雪和寧寧,卻表情生動。王雪眼睛裏一片雪白,像是得了白內障,女孩一頭黑發隨著這具組合的“三人怪物”動作而飄舞,她茫然地伸出手,四下裏亂摸,嘴輕輕張著,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而寧寧全身漆黑,大火燒過的身體如同黑色木炭,頭發全部燒光,光溜溜的頭,還燒瞎了一隻眼。整張臉扭曲猙獰,也在張著嘴喊著什麼,可是發不出聲音。
這一幕場景簡直沒法看,我已經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又是驚懼又是憤怒又是悲傷。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王雪落到這般田地,一定是李大民幹的。他到底想幹什麼?把人折磨成這樣?
我想起和羅韻李揚探花園小區地下鬼門關的時候,從裏麵冒出一團大火,大火中有個人法相莊嚴,雙手托舉,一隻手是寧寧的頭,一隻手是王雪的頭。現在這一幕,已經完全詮釋了當時的涵義。
“是劉洋嗎?”
我抬起頭,眼淚都是淚水,驚訝地看過去。說話的是王雪。她的雙眼什麼也看不見,臉上的神態非常安詳、寧靜。她看不到我在哪,憑著感覺,正在對空氣說話。
“是我。王雪,你,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我泣不成聲。
王雪輕輕道:“劉洋,你哭了嗎?你不要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