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燕從一個小姑娘變成了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嫗。那個青春爛漫的她此時躺在病床上苟延殘喘。
姥姥講完這個故事,已經耗盡了氣力,她臉色潮紅軟軟躺著。慢慢合上眼,不再說話。看樣子,她在回憶中又走過了自己的一生。
楊姍姍吐舌頭說:“原來姥姥在等她的老相好啊。”
小姨媽瞪她:“小孩家別亂說話。”
姥姥那幾個兒子一合計,還是聽媽的話,家裏女眷都打發回家休息,所有男丁留在醫院守夜。
李揚果然聽完這段往事後,興奮地抓耳撓腮,把我拉到走廊沒人地方,問我怎麼看這件事。
我想想說:“事情嘛倒是挺傳奇。咱們整理一下時間線吧,六十年前你姥姥遇到一個自稱能長生不老的和尚,兩個人有過三天三夜說不清的故事……”
李揚道:“說重點,別扯那些閑篇兒。”
我咳嗽一聲說:“兩個人有了一定的信任。那和尚給了她續命的法器,說是這一生還能再見一麵,到時候就告訴姥姥長生的秘密。”
李揚點點頭,接著我的話茬說:“然後,我姥姥又認識了開佛堂女師傅的媽媽,並因為種種原因把和尚給的東西留給了她保管。”說到這,他若有所思:“老劉,女師傅的媽媽是帶仙兒修行的人,她得到了我姥姥的這些續命法器,會不會私下裏自己研究呢?”
我聳聳肩:“誰知道。反正姥姥有本書丟在那裏沒取回來,我看有古怪。繼續往下說吧,你姥姥現在眼瞅著不行了,派我們把法器取來給她續命。之所以這麼做,是要見到那個和尚最後一麵,並得到和尚的長生秘訣。”
李揚不停搓著手:“老劉,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人長生不老?”
我苦笑:“你問我,我問誰去?或許有吧,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什麼不存在。”
李揚問我:“老劉,我姥姥臨走前能見到那個和尚嗎?”
“你覺得呢?”我反問他。
“開始吧,我覺得整件事十分扯淡,現在反而有些相信了。這件事本身就透著玄妙和不合常理,能出現什麼事恐怕都在情理之中。我吧,總覺得那個和尚一定能出現,但以什麼方式出現就不知道了。”
我笑:“難道他能化成一個厲鬼?”
他看我,很嚴肅:“真說不定。”
我們正說著,老舅走過來,著急忙活地說:“小劉啊,你在這呢,趕緊跟我走,老太太叫你呢。”
我回到病房,坐到病床旁邊,老太太顫巍巍伸出手抓住我:”小小,一會兒你如果聽到窗外有人喊我名,你要拍打我的枕頭。”
我咽下口水,點點頭已經這樣了,且看事態發展。
老太太又吩咐這些小輩,今天晚上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大驚小怪,守在門口不要動。
這老太太滿嘴鬼話,說得如此嚇人,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折騰一天,晚上沒吃飯,餓得前心貼後心。此時手一直被老太太攥著,撒都撒不開,心裏這個膩歪就別提了。
這一晚上我簡直度日如年,老太太真是把我當情郎了,抓著手就不鬆開。
我離又離不開,動也動不了,隻好任由她握著,用另一隻手掏出手機,坐在床旁邊看小說。混了一個多小時,天色完全黑,陣陣犯迷糊,開始犯困,頭一下一下點著,眼睛怎麼睜也睜不開。
我看看其他人,幾個舅擠著躺在行軍床上打盹。下麵那些小輩就混不到床了,有的搬把椅子坐在門口,有的坐在走廊長凳上。一個個沒精打采,哈欠連天。我看了一圈,沒發現李揚,不知這小子跑哪去了。
困意濃稠,我靠在床頭,打個大大哈欠,慢慢合上了眼。這一睡不要緊,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模模糊糊中好像誰把窗戶打開了,身上雖然裹著棉襖,可抵擋不住陣陣冷意。我凍醒了,嘟囔了一句誰那麼缺德,睜開眼卻看到窗戶插得好好的,可屋子裏卻有一種莫名的寒意。
老太太已經鬆開了手,她靜靜平躺在床上。
我不經意瞅了一眼,差點沒跳起來。這老太太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清醒呢,胸口微微起伏,麵容平靜,兩隻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眨都不眨。
我咽下口水,看看病房,眾人七倒八歪,一個個正睡得香。因為都是男人,呼嚕聲此起彼伏。老太太這種異狀也不知是不是正常的,我想過去叫醒老舅,就在這時,窗戶外麵突然傳來“嗬嗬”笑聲。
順著聲音去看,隻見窗外的窗台上不知何時站了一隻貓頭鷹。收著翅膀,不停跳來跳去,兩隻眼睛完全是綠色的,看的人冷颼颼,有點發毛。最為詭異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幻聽,這隻貓頭鷹居然能發出人一樣的笑聲,嘴裏還“咕咕”作響。
大半夜的,窗台上突然多出這麼一隻黑色怪物,眼睛直愣愣瞅著你,換誰不得尿啊。
我和它隔窗相望,屋子裏溫度很低,寒氣逼身,就像是掉進冰窟窿裏,可又一動不敢動。這隻貓頭鷹來得詭異,而且它的眼神給人的感覺,不像是一個畜生,很有人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