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突然老太太一轉頭,朝向我。脖子看起來那麼僵硬,眼珠子直直看著我。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正碰到床頭櫃,給我嗑得一陣鑽心的疼。
她握著我的手鬆開了,眼睛眨了眨,嘴裏喃喃說道:“它們……它們來了,給我準備三根筷子一隻碗……碗裏要裝著生大米。”
“啊?”我傻愣著。
老太太一陣咳嗽,聲音尖叫:“快去!快去!”
我嚇得屁滾尿流,如蒙大赦,連滾帶爬跑出病房。正看到女護工和楊姍姍走過來,女護工提著尿罐子,楊姍姍提著一袋子食物,倆人說說笑笑而來。
楊姍姍看見我半跪在地上,嗬嗬笑:“呦,劉哥,這是給我拜晚年啊。”
我指著病房裏的老太太,牙齒咯咯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女護工幾步走了進去,把尿罐子塞到床底下,撫著老太太後背。這老太太也不知哪來那麼大力氣,對我們一直喊著:“三根筷子一隻碗……”
女護工走過來問:“小劉,怎麼回事?”
我把剛才經過說了一遍,把兩人嚇得不輕。楊姍姍道:“姥姥說的‘它們’是不是小鬼?”
“我怎麼知道?”我苦笑。
女護工表情很嚴肅:“小劉,小楊,你們倆看著老人家,我去借那些東西。”
楊姍姍道:“大姐,你還真信啊?”
“有備無患吧。有些東西不信不行。”女護工說著走了出去。
我們倆走回病房,楊姍姍瞅著我,突然“撲哧”一聲樂了:“劉哥,看你嚇得那樣。你膽子這麼小啊?”
操,我膽子小?我沒搭理她,徑直過去把方便袋打開,看看裏麵的晚飯。楊姍姍想得還挺周到,三盒熱餃子,一袋辣椒油,還有一些醬牛肉茶葉蛋之類,另外還有幾罐啤酒。
“你買啤酒幹什麼?”我問。
楊姍姍哼了一聲:“買醉行不?喝醉了我就不管了,一覺睡到天亮,來什麼鬼我都不怕。”
“你睡那麼熟,一旦來的是色鬼呢?”
她一掐腰:“正中本姑娘下懷。”
“酒,酒……”老太太突然說話了。
楊姍姍過去拉住她的手:“姥姥,你要喝酒啊?”
老太太顫巍巍說:“酒,酒,灑在門……口。”
楊姍姍真不含糊,開了一罐啤酒,走過去,全灑在大門口,一股濃重的酒氣散發開來。
我皺眉:“一會兒護士來罵人,你收拾啊。”
楊姍姍頭都不回:“不用你管。”
這時,護工大姐回來了。她手裏拿著一隻瓷碗,裏麵裝著滿滿的白色大米,另一隻手握著三根赤紅的木頭筷子。我問她這是從哪弄的。護工笑著說,這醫院就跟個住宅樓沒什麼區別,你要什麼都能有人淘弄到。
按照老太太的囑咐,把裝了大米的碗放到門口,再插上三根筷子,這叫當麵上香。有酒有米,就能暫時把小鬼給糊弄走。
我們三個人把楊姍姍買來的晚飯吃了,我喝了幾罐啤酒,微微醉意上頭。
看看表,這麼一折騰快晚上十點了。我打個哈欠,把一張行軍床支到病房門邊,然後拍拍枕頭躺下,翹著二郎腿說:“小楊,晚上咱倆輪班,我睡上半夜,你來下半夜。”
護工大姐說:“兩張床你們都可以睡。我在椅子上坐一宿就行。我睡不實,晚上老太太有個事我還得忙前忙後,用不著床。”
這時候,我眼皮子已經睜不開了,困意粘稠得化不開。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楊姍姍從我床邊走過,走到門外,好像是喝多了酒要去上廁所。我也沒在意,趁著還有點意識,摸出手機上了個鬧鍾,定在下半夜兩點。畢竟收了人家的錢,這麼呼呼大睡也不是那麼回事,晚上起來溜達一圈,多少是個意思。
我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個覺既深又淺。深,說明我睡的香,沒有外物所擾。而淺,我總感覺自己沒怎麼睡實,似乎有一點意識漂浮在身體外,屋裏發生什麼都知道,我在睡夢中似乎都能看到病床上的老太太。
正睡著,忽然“噔噔”鬧鍾響,我打了個激靈,一翻身坐起來。怕影響到別人休息,趕緊把手機鬧鍾摁停。我揉著有些發酸的腦袋,看看四周情況。病房裏很安靜,老太太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而護工大姐則躺在另一張行軍床,睡得正香。我再掃了一圈屋裏,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楊姍姍怎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