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護工提著尿壺從外麵走進來,看到老舅說:“大哥,你來了。”
老舅用下巴點著床上老太太說:“我媽怎麼樣?”
“老太太挺好,大夫剛看過,說心跳挺平穩的。”
老舅指著我和姍姍說:“今晚他倆在這和你一起陪護。”
女護工嗬嗬笑:“小姑娘小小子不用來了,大晚上的影響休息。我自己就能伺候老太太。”
老舅擺擺手:“沒事,就這樣吧,跟你做個伴。”
這時,突然床上的老太太一陣咳嗽,我們趕緊圍過去。護工是有經驗,把病床搖起來,輕輕拍打老太太後背。不多時,老太太緊緊皺起的嘴,一聳一聳的,女護工拿來手紙放在她的嘴下,老太太從嘴裏吐出一口黏黏的黃色濃痰,嘴角下巴都是。女護工輕輕擦拭幹淨,把手紙包起來,扔進垃圾桶。
老舅和小姨媽看得直皺眉,都嫌惡心。女護工用手一下一下撫著老太太胸口,低聲說:“吐出來就沒事嘍,繼續睡覺嘍。”
李揚在後麵感歎:“真行啊。自己親媽也就這樣了。”
就在這時,老太太緊閉的眼突然睜開,一歪頭看見我們幾個。她這一下來得實在突然,我們都沒思想準備,一起向後退了幾步。
老太太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說,老舅道:“媽,你想說啥?”
老太太喃喃道:“小小,昨晚你爸爸又來了。”
我們幾個麵麵相覷。此時病房開著日光燈,透著一種說不清的沉沉暮氣,燈管嘶嘶啦啦響著。我心跳加速,頭皮有點發麻。
老舅艱難地說:“媽,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你問她,她也看見了。”老太太指了指女護工。
女護工低聲說:“昨晚老太太說胡話,太嚇人了。我沒辦法才順著她說的。”
老舅點點頭,對著老太太耳朵大聲說:“媽,你這是做噩夢。”
老太太也沒理他,徑直說道:“你爸爸啊,就穿著出殯時候那套壽衣。幾年沒見,這老東西還精神了,人也胖了,笑眯眯的。我就問他啊,你在那邊過得咋樣,是不是又背著我找了後老伴。你猜他咋說,他說他就想我呢,讓我早點去陪他。嘿嘿嘿嘿……”
老太太一陣怪笑。
讓她笑的,我腿肚子都轉筋。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姍姍。這丫頭嚇得臉白了,藏在她媽身後,渾身哆嗦。我冷笑,你不是牛逼嗎,你不是藏漂嗎,還見過活佛呢,今晚不把你嚇尿我不姓劉。
老舅幹咳了幾聲:“媽啊,你又說胡話了,趕緊睡覺吧。”
老太太道:“你爸爸跟我說,今晚陰間的小鬼就要來找我。他昨晚還送我一個東西。”說著,老太太抬起手,顫巍巍指著對麵的白牆。
我們回頭看,在牆麵陰暗的角落裏,似乎有個圖案。這個圖案應該是煙塵灰跡水漬什麼的,成年累月自然形成的。眾人看得都瞪大了眼,這圖案挺邪性,看起來很像是簡筆畫鬼臉,長圓形有些扭曲的臉上,是眼睛和嘴的三個黑窟窿。
老舅顫著聲對女護工說:“怎麼出這麼個東西?一會兒你用抹布給抹掉。”
女護工也嚇得不輕:“他大哥,太嚇人了,我不想幹了。”
老舅說:“給你加錢!伺候走老太太,我再給你加一千。”
其他人隻是覺得害怕,而我和李揚,則是極度的震驚!這鬼臉,我們太認識了——陰陽觀的黑色布幔上、精神病院彭大哥的手稿上,就是這種詭異的圖案。
李揚問:“姥姥,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老太太嘿嘿笑:“這叫符牒,是閻王爺的傳票。陰間的小鬼,要來收我的魂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