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害怕我媽的一個原因是,似乎無論我做了什麼壞事,哪怕她根本不可能會知道,但是她依舊還是會知道。所以,有那麼一段時間,我一直懷疑其實我媽根本就不是出門去上班買菜逛街,而是一直在監視著我。
這種被害妄想症直至有一次在我犯了錯同時又死不承認的時候,我媽怒吼出來“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麼樣的屁,我還不了解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把我的高跟鞋給鋸掉鞋跟的”,就是在那時我才意識到,根本就不用監視,隻是了解而已,就像是發生一件事情,選擇無非就是“是你會(能)做出來的”以及“隻有你能做出來”,完全都是些下意識就能判斷的問題。
我猜宋山愚離我媽的那種水平也不遠了,甚至有“長江後浪推前浪”的趨勢,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問我,直接說:“住院部花園裏的那些花都是被你弄斷的。”
連個“是不是”都沒有,讓我想死鴨子嘴硬都沒有機會。
我覺得這正是考驗我對革命戰友忠誠的時候。我和宋中明在花園裏玩飛機模型,結果沒想到那些花花草草竟然這麼脆弱,緊緊是被螺旋槳輕輕的碰了碰就斷了。飛機試飛了幾次後,花園中一片殘花敗柳,就像是一位美女找了一耳光三流理發師剪出了一個狗啃似的發型。對於那些花花草草,我也很抱歉的,我甚至因此訓斥了宋中明:“你不是說你技術很好麼,你這是什麼好技術,你小叔叔肯定會罵死我們的。”
“我隻是用不習慣用這種遙控器而已。”麵對著鐵一般的事實,宋中明這個小兔崽子竟然還敢說這種話。
我雖然有點兒生氣,但是他委屈、不服氣的可愛表情還是瞬間就治愈了我,對花花草草的同情之心很快就沒有了——如果我知道半個小時後我還要麵對宋山愚,宋中明小朋友就是對我再怎麼賣萌裝可愛我都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宋中明在我們還了飛機模型、回到病房後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外麵的洗手間。這個孩子竟然不願意用我這個五星級病房內的私人衛生間,真是個奇怪的孩子。而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整個病房中就隻有我和宋山愚。
飛機模型是宋中明玩的,花花草草也是被他打下來的,不過,玩這個遊戲又是我先提起的,飛機模型甚至還是由我出麵借來的。我究竟該不該說實話,讓宋中明承擔這一切,畢竟在我們兩個人當中,一個是大人,一個是小孩,對宋中明發脾氣比生我的氣要困難多了。宋中明甚至不在現場,這就意味著宋山愚沒法當場讓我們對峙了。可是如果這樣做的話,我是不是太卑鄙了?感覺就像是讓一個小孩子替我背黑鍋似的——宋山愚的表情太嚴肅了,可是我也沒察覺的到他對此有多生氣,所以,即便我承認的話,他應該直會翻翻白眼說我兩句而已吧。不過,其實我還是不敢肯定的。
最後,我終於無奈的說:“沒錯,是我弄的,對不起。”
宋中明,你看我多偉大,我都為你背了黑鍋啊,就是因為我不想讓你親愛的小叔叔罵你啊,你下次再給我冷臉看你就是在忘恩負義……
我等待中的指責並沒有出現,反而聽到宋山愚問:“飛機模型好玩麼?”
這種細節你都知道了?幸好我沒有撒謊死不承認。
“一般。”
“你還真會自娛自樂。”
我就這點優點了,必須要發揚光大,即便是在這種困境中,也一定要維持這這種精神。我一個人在心裏默默的貧著。
“小中已經向我報告了,這一次就放過你們了。”
“啊?”我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仰著頭張著嘴傻傻的盯著宋山愚。
“小中主動找我承認了錯誤,說你們在住院部後麵玩飛機模型,打折了一堆花草。”
原來是這小兔崽子告密了,我還真以為你是神算呢。不過這孩子究竟是怎麼想的,哪有這種不開竅的孩子?
忽然,我的心中冒出來一個很陰暗的想法,這小混蛋該不會把責任都推到了我的頭上了吧。他在自己喜歡崇拜的小叔叔麵前要維持聰明能幹的好孩子形象,所以就把責任推給了我,說不定宋山愚不但沒有批評他,還會誇他是個誠實的好孩子——這個小混蛋,如果他真敢這樣做,看我不趁著是宋詩璿和宋山愚不在的時候抽死他,太不道義了。
“他為什麼要跟你說這個,他如果不說的話,你肯定不會注意到的。這孩子不是故意找罵麼,太不開竅了。”我很不樂意的說。
一直沒什麼脾氣的宋山愚在聽到我這樣說後,立刻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張瑜樺,這件事情提醒了我,以後一定不能讓你帶孩子,你會把小孩子教成什麼樣子?小孩子必須要學會誠實已經承認自己犯的錯誤,還要承擔相應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