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出了村,一路向西,朝著城裏的方向行進。出村三、四裏,經過一處鬆樹林,正是正午時分,寂靜的樹林顯得有些陰森。吹鼓手們在出村的時候憋足了勁,把那嗩呐、鑼號吹打得震天響,可此時到了這裏卻都偃旗息鼓,悄悄前行,仿佛生怕驚動了誰。
因為出嫁的姑娘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女兒,也沒那麼矯情地要按照當地越晚越矜持的鄉俗熬到天黑才上轎,所以還隻是上午便早早打發出門了,卻在這個時辰剛好到了鬆樹林,曾有傳聞說這鬆樹林裏最近好像不是很太平,大家這會兒都有點提心吊膽,隻盼著能快點走出林子。
轎裏身穿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聽得外麵靜悄悄一片,納悶地撩起蓋頭,把轎簾扒開一條縫兒,向外望了望,原來是已經到鬆樹林了嗎?再往前,過了火龍岡,再過一片茶園,然後過條河,還要穿過兩個鎮子……呃,到城裏還早呢。
新娘從火紅的喜服下掏出個黃紙包,手有點顫抖地慢慢打開了它,紙包裏是一撮白色的粉末。新娘一隻手瑟瑟地捧著紙包,彎下腰去,另一隻手伸向小腿,摸了摸藏在小腿側的一把匕首的刀柄,心裏思忖:“到底是用毒藥呢?還是用尖刀呢?”
突然,隨著“嗷”地一聲驚呼,轎子一頓,前後左右搖晃了兩下,然後劇烈一震,“咣”的一下就墩在了地上!
這支迎親的隊伍裏所有人:吹號手、轎夫、媒婆,再加上前頭騎在馬上那位五十多歲的新郎倌,總共不超過十個人。剛才經過傳說中常有盜匪出沒的鬆樹林時,個個都膽戰心驚。眼看著就要出了林子,大家都鬆了口氣,隻顧在新郎倌的催促下加緊趕路。
豈料,剛拐過一個彎,新郎坐下馬一聲嘶鳴止了蹄,新郎差點從馬上栽下。眾人再一抬頭,霍!正前方如天神降臨般立著一人一馬。人是彪形大漢,馬是高頭大馬!最要命的是大漢肩上扛著的那把刺目耀眼的大刀!
伴隨著媒婆“嗷~”的一嗓子,跌倒在路邊,滾進草叢,趁機溜走了,轎夫、樂手們也個個棄轎丟鑼,四散奔逃。
大漢正氣沉丹田,欲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半個字還未及出口,新郎倌卻已滾鞍落地,不等人喊:“留下買路錢!”,便連轎帶人加上這不聽話的馬一並奉上,獨自逃命去了!
就在這一刻之前,轎中之人正一手端著白粉,還一邊彎腰一手摸著匕首,突然聽到轎外“嗷~”的一聲驚叫,同時轎子一震,向前傾斜著停下來,新娘身體一晃往前一撲,一陣風吹進轎簾,新娘兩眼一閉,手中紙包中的白粉“叭”的一下盡數撲在了新娘臉上!口鼻被白粉一嗆,加上不知轎外出了何事,一驚一急,一口氣沒上來,竟然背過氣去,暈倒在了轎中。
……
好熱啊!她正在灶前燒火做飯,突然腦袋一疼,繼母拿著隻葫蘆水瓢,照著她沒頭沒腦地敲,嘴裏罵著:“你個沒用的婆娘,怎麼不去死啊!”她抱頭躲閃。“還敢躲!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後娘接著又抄起灶間的火鉗朝她抽來,一下抽到她後頸,好痛!她逃了……
跑啊跑,跑出了村子,跑向山岡,然後她就飛了起來,後娘追不上她了,遠遠地跺著腳指著她罵,不過,她已經聽不見了。
她笑著飛啊飛,一股甜香的氣味飄來,她飛進了一片花叢,好香好美的花兒呀,深紅色的花瓣嬌豔欲滴,就象富家小姐的衣裙上用金絲絨線繡出來的一樣。
她伸出手想摸一下,卻被花枝上的尖刺紮到了,一陣刺痛傳來,她醒了!她感覺自己應該是躺在一個什麼地方,剛才隻是做了個夢。
頭還在痛,是後娘打的?還是?
甜香味還在,這是?花香?還是?
刺痛的感覺還在,真的被花刺紮到了?還是?
她沒有睜開眼睛,搞清楚狀況之前,她覺得還是先閉著好點。
有人在說話。
一個溫柔甜美的女人聲音:
“她隻是被藥粉嗆到了,中毒不深,幸虧你發現的早,還給她喂了解毒的丹藥,早沒什麼大礙。象這種毒,你自己便解得了,何必還送來我這兒。”說到這,她輕笑一聲,接著說:“下次若有更嚴重些的,再送來吧!隻是……”
她停頓了一下,短暫的沉默,無人答話。
“隻是,”她接著說,“隻是藥粉撲到了臉上,這年輕女子臉上皮膚還算細嫩,隻是平時不知保養,還有許多細小的傷痕,沾上毒粉,雖不是什麼厲害的毒,隻怕日後也會留下疤痕。好在皮膚不算白皙,倒也不紮眼……咦?好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