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清順治五年,這一年的盛夏遠比往年更加炎熱,鮮有風起的京城猶如一個巨大火爐,悶的讓人難以喘息。因念及太後不耐暑熱,攝政王請旨移駕南苑避暑行圍。少年皇帝整整一冬窩在這四方天地裏本就心煩氣躁,這一提議自然是愉悅應允。僅準備三五時日,便率部分朝臣浩浩蕩蕩出了宮。朝霞初起,林中的霧水還未盡數褪去,得得的馬蹄聲打破清晨的寧靜。

黃衣少年揮舞著馬鞭得意的揚起嘴角,心中暗喜總算擺脫了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的侍從。想來我旗人自馬背上得天下,自小便習得騎射,不過區區圍場狩獵而已,何用你等保護?難不成這圍場裏還能跳出來一匹猛虎吃了我不成?

就著黃衣少年走神兒得功夫兒,一支白羽箭自身後呼嘯而來,蹭著耳邊兒過了去,正中他一路追趕的赤耳。眼見那赤耳應聲倒地,隻蹬了幾下腿兒便不再動彈了。

本以為已是囊中之物,怎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截了胡兒。黃衣少年心中一股無名火起,拎了拎馬韁調了個頭,也還沒看清楚來人,便似連珠炮一般道。

“哪裏來的不長眼的,竟也不看看是誰的玩意兒便得了膽子!”

黃衣少年本以為對麵兒見了自己發怒,還不得嚇得摔下馬來,連滾帶爬的來磕頭認錯兒,卻不料半晌兒都沒聽見動靜兒,以至於他故作威嚴昂起的脖頸子都有些酸痛。黃衣少年抬起一隻手揉了揉脖頸,這才瞧清楚不知為何,對麵的馬背上竟沒有人。正當詫異,忽然馬褂兒被人拉了拉,低頭看去,一個身著粉裳的姑娘正拎著那斷了氣的赤耳望著他滿麵笑意。

清晨林間的風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也吹動著姑娘額間散落的絲發,朝陽的餘暉映得少年的臉頰紅撲撲的,像三月裏綻放的桃花兒。

“我阿瑪說,我大清的男兒都是巴圖魯,不能將火氣四處亂發。你若是喜歡這畜生,我將它送你便是。”

粉裳少女話罷將手中赤耳舉到黃衣少年麵前,歪著小腦袋瓜兒笑意盈盈,露出一對兒好看梨渦兒。

“朕…真是的,我哪兒能要一個丫頭片子的東西,說出去還不得讓人笑話死。”

黃衣少年別過頭去不敢再看姑娘的眼睛,少年心性裏不可挑釁的驕傲讓他偷偷藏起一片紅雲。而彼時少年的心,怕早已是那初春的風箏兒,任憑你如何扯著線,也拉不住拽不回。

遠方傳來的人群嘈雜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微妙,粉裳姑娘緊張的向遠處望了望,慌忙抬手將那赤耳塞進黃衣少年手中。

“我得回去了,若是讓人瞧見圍場有女眷,我阿瑪可要遭殃了。”

還有些許愣神兒的黃衣少年見少女翻身上馬,正欲離去,一時間亂了方寸,喉嚨中竟好像有千百詞句一股腦兒的想要衝出來,卻實實在在的擠在一起,一個也拎不出來,好不讓人著急。眼瞧著姑娘便要走遠,忽似又想起了什麼,急忙開口問道。

“你是哪家的格格,叫什麼名字?”

少女聞聲回首莞爾一笑,讓黃衣少年如沐春風,揮動馬鞭隻留下少年腦海中一抹倩影,和馬蹄遺落的塵土飛揚,才讓少年在萬千不真實的感覺之中找到一絲絲真切。

手中的赤耳殘留的餘溫想是不比少年臉頰的熾熱,其實不過萍水相逢,匆匆而就,卻是在情竇初開的少年心裏紮了根萌了芽。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會便已許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