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明明方才還是長空萬裏,如今卻已近暗。
攬月宮此刻上下更是人心惶惶,杖行的陣陣慘叫聲時起時落。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人頭落了地。
畢竟現下榻上躺著的那位,情況不算很好。
藥雖也是喂了,可幾個時辰過去了始終不見效,如今也沒什麼動靜。
不知是何原因。
外殿,主座之上的人,扶著紅木手柄,神色一如既往的令人難以捉摸,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雨終於是消了些,可卻襯的殿內更靜了。
九樹銀花的燈盞之上,紅燭搖曳,偶有火星迸濺,發出細微的聲響。
案上茶盞中的氤氳霧氣消散,此刻也失了溫度。
“陛下,九殿下命格奇特,懷九洲之星運,昌萬物之繁榮。錦國百年基業,得此極貴之人實屬不易,天下乾坤,唯主沉浮!錦繡河山,得之,可得天下啊!”
慧文大師空虛飄渺的聲音,好似還如往昔回蕩在耳畔,聽得錦帝眉心蹙緊。
他原也是不信的,可終究人勝不過天,那一次,他也還是信下了。錦國江山,千秋功勳皆係於此,他雖貴為帝王,也不得不信。
所以,就算虞兮並非他的親生女兒,就算他再不喜虞兮,她也絕對不能死。
不能!
“砰——”
內閣驚動,也亂了眾人的心。
錦帝抿唇,顧不得多想,直丟下了手中的杯盞,順著常內侍拂開的白玉珠簾走進去。
銀燭忽的驚呼一聲,麵色一凝。
連手中的雕漆托盤都滑落在地上,白玉碗磕到了床沿,缺了口。
其中殘餘的褐色藥汁,也迸濺在銀燭的衣袖上,襯著上繡蘭花的白色布料,極為顯目。
錦帝見狀,臉色一片陰沉,風雨欲來。
“沒用的東西,連隻碗你都端不好,要你有何用!”常內侍眼疾手快,趕在錦帝開口前嗬斥銀燭道,“還不快跪下!”
錦帝手中白玉扳指輕轉,頓了頓,“拖下去。”
侍衛得令,正準備上前。
銀燭的小臉慘白,急忙跪倒在地,哆嗦著開了口,“陛下,奴婢並,並不是故意的,是……是奴婢看見,殿下衣袖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
她瞧見了,的的確確是瞧見了。
聽了銀燭的話,雖然未開口,錦帝卻也揮手示意侍衛退下,隨即太醫得令,跪奏上前來看察。
錦帝點頭,準了。
隔著絲帕,張崎臨小心翼翼地掀開虞兮左腕的紗擺,眸色之中淡然無波。
素白的裏袖之中,是女子細膩如瓷的肌膚,瑩瑩如雪。如此,掌心處暗暗發黑的印記更顯的突兀,一直蔓延至臂腕。
其間靜置一抹翡翠綠色,泛著淡淡的幽香。
那是枚香囊,上繡海棠並蒂圖景。
張崎臨打開香囊,將裏頭的東西倒了些在手心裏,細細檢察著。
似是有了什麼新的發現。
隨後他從醫箱之中取出銀針,刺破虞兮的手指,擠出血珠滴落在盛有清水的瓷碗裏。
紫黑色的血花在水中蕩漾開來,瀲灩生波。
“陛下,此香囊中裝著的,乃是雪迭香的花蕊和花瓣。”張崎臨跪地啟奏,用托盤呈上香囊,常內侍眼明地接過,交由錦帝。
錦帝隻是略略瞥了一眼,又撂下。
“雪迭香?”
雙手背在身後,錦帝的視線落向窗外。
“正是。”張崎臨俯首,語氣沉穩地答語,“雪迭香,生於冬至,三年五載才得開花,性寒。常人倒也罷了,如若是九殿下這般身體身體之人,無疑是致命之物……”
這一句話,似回稟,又似提醒。
如此劇毒的東西,怎麼會無端端地出現在攬月宮,還偏偏落在榻上那位的衣袖裏。明眼人都看得出,若非有心的人而為,何以至此
於是話還未說完,錦帝已是將東西一並掃落在地。
“豈有此理!”
“來人呐,將地牢裏攬月宮所有宮娥內侍都放出來,叫王敏之滾過來給朕一個一個慢慢審問。朕倒是不相信了,抓不住那個下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