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漁《蜃中樓·傳書》:“你慈悲救苦,俺稽首皈依,勝造個七級浮屠。”
人常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實際說的並非簡單的救苦救難,而是勸人回首,救人出得苦海,渡人歸得彼岸。
所以,也有人說,浮屠者,佛也。
雪地裏那人,麵目俱是刷白的冰霜,這輪廓隱隱看上去是好的,具體模樣卻是看不清的。惟呼吸聲,原是有一聲沒一聲的低吟,現在愈顯急促,在冷風裏愈加清晰。人生八苦,這人已是墜入死苦。
周雪自幼鄉野慣了,哪裏懂得什麼佛經,不過並不淺顯的腦袋瓜也知道,天寒地凍的,這人若是再不被救治,隻怕是就要這麼沒了;隻是這寒冬天,一個良人是不會在這荒山野地裏被害的。周雪自然是想到這點。
救,或是不救,周雪柳葉雕飾的眉彎瞬時姣在一起,襯著皚皚白雪,也是別一番的風情。
周雪正被別人生存和死亡的問題糾結了半響,雪地裏那人的麵龐已經被呼吸進出的氣息凝結得看不出一點容貌,呼吸濃重且焦慮,似乎那人也是知道了自己時間不多。
求生的意誌到底可以壓倒死亡的窒息,那人本來膠著的眼皮猛地一抬,冰冷狠利,心中發了狠一般瞪向周雪,仿佛這麼張著眼瞪著,就能凝聚出一彎眼刀割裂周雪的皮肉。
若是南宮瑾在場,必然覺得好笑,這眼刀說是凶狠,卻無半點實質,與其巴巴的等著這不相幹的人相救,不如自己想條生路,或者立即了斷,省得受凍遭罪。
這便是南宮瑾的想法了,不相幹人的死活一律與她無關。
隻是,在場的天仙花朵一樣姑娘的是周雪,性子不若南宮瑾這般涼薄,這膽子,更是比不得南宮瑾。即便是那男子這麼冷冷的一眼,周雪渾身的寒毛管子得了令一樣的豎立起來,瞪得周雪渾身的哆嗦。
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周雪算是為自己進行了簡單的加油鼓氣,彎下身正要查看那人的情況。那男子瞪了一眼,似乎用盡了全部的氣力,眼皮沉甸甸合上,連帶呼吸都變得輕緩。若是南宮瑾,沒準調笑上句:一眼萬年啊,拔身就走。
周雪這時已經彎下身子了,心頭一歎,到底是條人命,若是眼睜睜看著這人死在麵前,那就是周雪斷送了這人的性命,她做不到啊。
快速拉拔了兩下男子臉上凝結的冰晶,首先露出來的是眉、眼、鼻、唇。
世上有容顏,一笑傾國,回眸百媚。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說的便是這冰晶下玉琢出來的五官。
周雪有些責怪自己了,笨手笨腳莽莽撞撞,那冰粒凝做了冰砂,適才撥弄的時候就在這皎白的麵皮上刮下幾道絲長的血口子。這麼自責著,手下給男子搓臉的勁道也小了幾分,又暗暗懊惱,自己怎麼著了魔一樣的胡思亂想,心底有些忿忿,手上的勁頭倒也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