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貓,通體黑色,卻有一條閃電般的白色長紋自額頭沿著脊骨到尾部末端,坡腳,而且老態畢露的貓。碧綠色的雙眼略顯渾濁,就連身上的白色毛發,都已經有些稀稀拉拉,看上去,似乎再過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就連張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注意到這隻貓——在現在新西蘭政府的警察在房間裏麵來來往往,偵查情況,同時詢問他的時候,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卻集中在那隻呆在屋子外麵的牆頭上的貓身上。
真是奇怪。
警察們例行公事的詢問完畢,然後一個個從房間走出——少年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暗想,明明在現在這個世界,警察已經完全起不到打擊罪犯的作用了,但是為什麼,他們依然還存在著呢?
少年並沒有把自己身上的異狀,以及之前的覺醒,說出來——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用。
然而轉念一想,少年又覺得,在現在這個世界,又有什麼不奇怪?
然後張海抬起了頭,那隻貓居然還好端端的站在牆頭上,略顯渾濁的碧綠雙眸,盯著他。
然後對方輕輕從牆頭上躍下——明明是一隻這麼老態畢露,還坡了腳的貓,但是在動作上,卻顯得如此輕盈靈巧。
這隻貓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麵前,然後張海聽到了一個聲音:“你想要力量嗎?你想要報仇嗎?”
少年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盡管早已經有所預感,盡管曾經耳聞過類似的事情,然而當它真的發生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少年還是忍不住感覺到一陣震撼——就好像他之前的覺醒一樣。
是化為原身的大妖?是披著貓皮的魔物?是被詛咒的強者?還是隻是一隻單純的,通了靈智的貓妖?
然而在嘴上,他已經近乎本能的回答道:“想。”
燃燒著火焰的紙張出現一貓一人的麵前,幽綠色的火焰在上麵形成一個又一個奇詭的字體——少年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字體,然而在看到的一刹那,就明白了它的意思——準確無誤。
這是魔鬼的契約,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凡是在下麵簽下名字的人,都需要遵守上麵的條款。
“我幫助你獲得力量,你幫我殺死徐福。”
少年在上麵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貓的雙眼盯著他——下一刻,少年再度站到了門口,而在他的眼前,是那頭吸血鬼,而正在被他淩辱,侵犯的——則是他早已經在一年之前死去的女朋友。
“打敗他,殺死他。”有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這樣說。那是那隻貓的聲音嗎?然而,這同樣正是少年想做的。
於是少年就衝了過去——再然後,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高高拋起,跌出了門口。渾厚的勁力擊碎他的肋骨,更在刹那間攜裹著無數的骨刺,刺入了他的髒腑之中——少年躺在地上,口鼻中不斷湧出鮮血,還有從胸肺間蔓延開來的徹骨疼痛。
要死了嗎?少年如此想著。無法擊敗對方,無法殺死對方,甚至連觸碰到對方的身體都沒有——如此的弱小,如此的無能。他再一次體會到了,自己與敵人之間,那宛若天壤一般的懸殊差距——還有因此產生的絕望與痛苦。
如同火焰焚心一樣的痛苦。
他呼出了一口氣,原本破裂的肺葉正在不斷愈合,無形的力量如同細絲般,將其中的骨刺一片一片拉出,重新組合在一起,髒腑再一次開始蠕動,生長。
原本快要停止的呼吸再一次變得通暢,盡管口鼻之中依然殘留著濃鬱的血腥味,盡管身體之中還有著陣陣的疼痛——但是這已經,不妨礙少年的動作了
他再一次站在了房門口——而麵前正是那同樣的一幕。
臨死前的慘烈和痛苦還停留在腦海中,讓他這一次並沒有立刻衝上去,而是依然站在門口。
“你要放棄嗎?”
“不。”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曾經有過的懦弱,曾經有過的害怕,曾經有過的恐懼,還有那如同火焰一般,不斷灼燒著自己內心的羞恥與悔恨,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全部爆發出來了。
張海再一次衝了過去——而這一次,他被那頭吸血鬼打斷了四肢,好像一條死狗一樣扔出了門外——然後那股力量再度冒頭,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修補好他的身體。
一次次被擊敗,重傷瀕死,然後一次次修補好自己的身體,再度衝上去。
他的脖子被對方捏斷,他的心髒被對方洞穿,他的肋骨被對方打斷,直接插入自己的肺葉和其他髒器之中,而同時伴隨於此的,除了各種各樣極端強烈的痛苦之外,還有一點一點修補自己的身體時,從傷口處傳來的,酸,麻,癢,苦等各種各樣的感覺——以至於張海,都有些麻木了。
“你到底是在找死?還是想要打敗它?”那個聲音,又在少年的耳邊響起:“你這樣做,永遠不可能殺死它。”
“睜大你的雙眼,集中你的注意力,捕捉對方的每一個動作,也許你無法躲開它,但是你可以用你的身體鎖住它——你和它的差距,遠沒有你想的那麼多。”
於是少年冷靜了下來。他睜大自己的雙眼,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再度向對方衝去——然後重傷瀕死。
一點點修補好自己的身體,再再度衝上去。
一次又一次。
然而這一回,在無數次的重複之後,少年卻隱隱約約的可以捕捉——或者更加準確說,感覺到對方的動作。他逐漸可以捕捉到,對方是如何擊中自己的身軀——更可以越來越清楚的感受到,那凝練而巨大的勁力,是如何透過自己的皮膚,撕裂自己的血肉,震斷自己的骨骼,破碎自己的內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