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不好……向晚時分,臣妾不小心在台階上跌了一跤,以為隻是小事,因此不曾放在心上……誰料到……”白如霜說著說著不禁又撲簌簌地掉下眼淚來,漸漸地泣不成聲。
“怎麼這麼不小心!”太後正為那不幸滑台的皇孫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生氣地抱怨白如霜。轉而,她又將那股怒氣轉投到宮女們身上,厲聲嗬斥那些正提心吊膽地站在下首的宮女們:“你們是怎麼伺候白昭容的!給哀家好好說清楚,該當何罪!”
“不關她們的事……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太後若要降罪,就降罪於臣妾吧……”此時,白如霜雖然心如刀割、悲傷欲絕,卻還顧得上護著自己的奴才,這是可驚可歎!
“怎麼會這麼大意!”孟宏煜也忍不住出言責怪白如霜,“連走路都不會了嗎?好端端的怎麼會摔倒?!”
“臣妾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太後……嗚嗚……臣妾該死,身為妃嬪卻保不住皇室血脈,不能為皇上生下子嗣……望皇上和太後降罪……”孟宏煜的責怪無異於在白如霜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她忍不住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罷了!”太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半是心疼半是無奈地說道,“你心裏也不好受……快別哭了,你且好好休息吧!照顧好身子要緊……哀家也該回去了!”
見太後心力交瘁地欲起身離開,歐陽縈忙上前去搭著太後的手,扶著太後慢慢地往門外走去。然而,歐陽縈卻心下納悶:太醫說白如霜是受了驚嚇,氣急攻心才會滑胎。為何,白如霜卻說自己是不小心摔倒的?像她那般心狠手辣,害死了流雲、慕雪和小葉子的女人,今兒怎麼又一反常態地護“仆”心切了?
此事並沒有這麼簡單,這其中也許有什麼蹊蹺吧?那麼,白如霜是被陷害的嗎?——歐陽縈帶著疑惑離開了思同院。
出了思同院,歐陽縈才忽然想起慕雪臨終前斷斷續續的話語:“孩子……是假的……小心……”難道,真如自己推測的一般,白如霜的孩子是假的?或者,慕雪想說的是白如霜的孩子要小心?
歐陽縈滿懷揣測、思緒混亂地送太後回了慈寧宮,這才回永年宮去,轎子在黑魆魆的宮道上慢悠悠地走著。歐陽縈心中正為白如霜的小產而雀躍心喜,忽然,夜空中又傳來一陣哀怨幽咽的笛聲……
那是她最熟悉不過的《江樓月》,她早已聽出來了,那是最原汁原味、最正宗、誰都無法模仿的《江樓月》!是孟宏燁吹奏的《江樓月》!
那笛聲,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斷斷續續、如泣如訴、如絲如縷,哀怨得仿佛沉冤千年的女鬼,一襲素衣,滿目泣血,無聲無息地跟隨著歐陽縈,讓歐陽縈一陣一陣地害怕,一陣一陣地發抖……
孟宏燁,已經來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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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縈猜錯了!白如霜腹中的胎兒是如假包換的皇裔,並非如歐陽縈猜想的一般,白如霜是假孕爭寵。其實,慕雪臨終前百般掙紮著想說的是白如霜是假仁假義之人,如今她懷了身孕,因此,歐陽縈更應提防著她,以免她對歆旻不利!
白如霜猜對了!白如霜確實是中了蕭子靈的計謀,情緒激動、怒急攻心,以致滑胎的。原來——
自歐陽縈來過夕花堂之後,蕭子靈便開始苦思冥想,終於想出了為她那被害滑胎的孩子複仇的萬全之策。這日晌午,蕭子靈心中萬分歡喜,因此便親自上陣,研了磨,鋪了紙,執了筆,洋洋灑灑地給白如霜寫了一封“情意綿綿、含情脈脈”的信,然後吩咐玉奴想方設法將那封送到白如霜手中。
白如霜怎能料到蕭子靈送來的信會是個晴天霹靂,將她劈得淋漓盡致、外焦裏嫩?原本,她還以為這會是“走投無路”的蕭子靈送來的“求援信”呢,於是,她便得意洋洋地打開信來悠然翻看。
白如霜翹著個蘭花指,捏著那信箋得意洋洋地斜著眼瞅著,瞅著瞅著,她的臉色卻漸漸蒼白如紙,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好無血色的雙唇緊抿著,嬌弱的身子禁不住發抖……
白如霜腦中一片空白,思緒渙散,呼吸急促,渾身無力,手中那三張薄如蟬翼的紙,仿佛千斤重的青銅鼎一般,讓白如霜再也無力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