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於深宮之中,長於深宮之中,從小到大,去得最遠的地方或許便是皇家的別苑,此外,他便不曾離開過京城半步。偶爾,他也曾在心底暗暗地羨慕浪跡天涯的孟宏燁,羨慕他敢愛敢恨、能愛能恨,羨慕他悠遊自得、無憂無慮,也羨慕他得以悠遊天下,登巍巍高山、臨浩浩江水,怡然自得,快活愜意。
雖然,他貴為天子,也許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嬌美如花的江山,這氣勢磅礴的天下,一切一切都是他的。山川大澤是他的物產,洞庭鄱陽是他的明珠,而那美如天堂的杭州是他的後花園!然而,他這天下的主人,卻連自己的“後花園”都不曾去過!
他每天坐於朝堂之上,聽百官臣屬彙報天下大事,每一個州縣、每一個地名、每一天河流,他都耳熟能詳、了然於胸。然而,中原大地這麼多美好的景色,他卻無緣一見,無福消受,這皇帝,當得也太憋屈了!
任群臣在底下爭辯得不可開交,孟宏燁卻坐於朝堂之上魂遊天外了,一顆心亦早已飛到杭州,在西湖畔踟躕徘徊。心動之餘,他打算去江南一遊,不僅能夠看一看自己的江山到底美到何種程度,還能散散心,驅散近日來淤積於心頭的種種不快,豈不兩全其美?!
下了朝,孟宏煜便往慈寧宮而去,畢竟,下江南之事雖是他心中所願,但如眾大臣所說,此事並非兒戲,終究得和太後商量商量。
進了慈寧宮,隻見歐陽縈正在陪太後下棋,自從林月瑤死後,太後便蒼老了許多。或許是因為哀傷和孤獨,她經常一個坐著發愣。幸好,歐陽縈經常帶歆旻過來看她、陪她下棋,她才不至於這般孤寂。
雖然早已知道白如霜對林月瑤下毒,然而,孟宏煜卻將此事隱瞞下來,默許了白如霜的行為。如果當初他願意,定可以救林月瑤一命,然而,為了自身利益,他不顧兄妹情分夫妻情誼,任林月瑤死於白如霜的毒手。
因為此事,孟宏煜對太後心存愧疚,越發不喜歡來慈寧宮麵對太後,母子倆的情分淡了很多。幸好有歐陽縈相伴,太後才不至於益發孤清,因此,孟宏煜心中對歐陽縈也多了一份感激。
進了廣壽廳,孟宏煜便彎腰給太後行禮請安:“兒臣來給母後請安了!”
孟宏煜來,太後自是高興,忙停下手中的棋局,招呼孟宏煜坐下,慈愛地問道:“皇兒近來可好多了?”
她口中的“好多了”,指的是孟宏煜是否已經不再似先前那般悲傷,走出了與蕭子靈有關的傷痛。
想起蕭子靈,孟宏煜的臉色瞬間暗淡了許多,然而,他仍是平淡地回答:“謝母後掛心,兒臣並無大礙。”可是,真的是“並無大礙”嗎?或許,隻有孟宏煜自己知道!
“聽說杭州錢塘和西湖一帶的漁民發現了玄龜?”太後興致勃勃地問道。
孟宏煜心中微微詫異,他也是方才上朝時才聽說此事的,太後的消息怎麼這麼快?大臣們這會兒才上奏,她便知道了?到底,是誰來和她傳訊的?
孟宏煜說:“此乃天將吉兆,因此,兒臣想去杭州叩謝神恩,親自接收天命和神恩。”遲疑了一下下,孟宏煜繼續說道:“況且,兒臣也想去走走,散散心……”
太後知道他心中仍是放不下蕭子靈私會展戰之事,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也是……江南一帶景色秀麗,確實是散心的好去處……”
“這麼說,母後是答應了?”孟宏煜心中歡喜,忙問道。
太後看了一眼靜立於邊上的歐陽縈,心中稍一盤算,便開口說道:“去吧!讓縈嬪和你一起去,她父親本是杭州人氏,後來才到長興縣做官的。縈嬪自小在杭州長大,對江南一帶較為熟悉,有她陪著你,哀家也放心!”
孟宏煜還未表態說是否要帶讓歐陽縈隨去,歐陽縈心中著了慌,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臣妾不想去杭州!”
——是啊!她是自小在杭州長大,然而,那時候,她還不是歐陽固的小女兒歐陽縈,而是青樓中的小歌姬蘭兒!當年,她也算是小有名氣,若真的回了杭州,被發現了真實身份,那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