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為何這麼喜歡夕花堂?”玉奴問道。
“這裏安靜啊,多好!”
難道,她家小姐又想通了?又變回了之前那個無欲無求,隻求一己安寧的恬淡女子?玉奴正暗暗為子靈感到高興,然而,卻聽到她說——
“這安靜的地方,不正好心無旁騖地完成我的複仇大計?”她柔聲說道,嘴角浮出一絲邪魅的笑,眉眼中亦藏著一股“此處甚合我意”的得意。
原來如此!
正說話間,卻聽到筱如來報說陸遙來了。
陸遙?他怎麼會來這裏呢?子靈帶著疑惑迎了出去,到了客廳,隻見陸遙站在庭院裏,定定地看著那株光禿禿的桃樹發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那株春時夭夭灼灼,夏時枝繁葉茂的桃樹,此時早已落盡了葉子,隻剩一樹光禿禿的樹枝,任霜欺雪淩,在寒風中瑟瑟。
“陸侍衛怎麼來了?”子靈亦踱到桃樹下,輕聲問道。伸手搭上一枝小指頭般粗細的桃枝,輕輕用力一掰,隻聽“啪”地一聲脆響,那桃樹枝便被子靈活生生折斷了。
就在那桃樹枝被折斷的刹那,陸遙的心也跟著微微一疼。然而,迅速收拾好那一絲疼痛,陸遙謹言回道:“卑職見過貴妃娘娘。”
“已經不是貴妃娘娘了。”子靈微笑著說道。
陸遙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於是,又趕緊改口說道:“卑職見過昭容娘娘。”
子靈不禁笑出聲來——這陸遙,果然是個呆子!叫錯就罷了,竟然又認認真真地“改過自新”了,難道,他就不怕他那句“昭容娘娘”會惹她不快嗎?
幸而,子靈並非心胸狹窄的人。是“貴妃娘娘”還是“昭容娘娘”,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替蘇子容和她的孩兒報仇!
“陸侍衛來這兒有什麼事嗎?”子靈趕緊言歸正傳,她知道,陸遙一定是有事才會來這裏的,否則,他怎麼可能離開孟宏煜身邊?
隻見,陸遙慎重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將那玉佩恭恭敬敬地呈上,說道:“卑職奉皇上之命,給娘娘送來這枚玉佩。”
接過陸遙手中的玉佩,放在掌心裏細細打量,隻見這是一枚上好的藍田美玉,玉佩上雕著一隻振翅待飛的蝴蝶,那蝴蝶栩栩如生,似乎微微受到驚嚇便要飛走。子靈知道,雕刻著蝴蝶的玉寓意著“不朽”。隻是不知道,“不朽”的是愛情,還是仇恨?
見子靈緊緊地捏著那枚玉佩靜默不語,陸遙便繼續說道:“皇上說了,之前送給娘娘的玉佩在夕花堂裏碎了,希望這蝴蝶玉佩,娘娘能小心保管。”
那日,她就在這株桃樹下自縊,在決定將自己的命懸於桃樹上之前,她狠狠地將孟宏煜相贈的玉佩摔碎了。今日,她剛剛來到夕花堂,孟宏煜便吩咐陸遙給她送來這蝶形玉佩了。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他的心意,她怎麼會不懂呢?他希望她好好珍惜這枚玉佩,便是在暗示她要好好地活著!那麼,他還愛著她嗎?他的心中對她還有一絲絲牽掛嗎?子靈不禁在心中暗暗問道。
是的!此刻,孟宏煜不知道有多擔心蕭子靈呢!昨夜在慈寧宮裏,他隻是想暫時消消太後的怒氣,因此才出言說將蕭子靈貶為昭容。誰知道,子靈竟會自求前往夕花堂,而太後正氣頭上,便立馬“成全”她了。
今日,子靈來夕花堂了。一整個早上,孟宏煜都憂心忡忡的,總是想起子靈在夕花堂自縊一事,更怕子靈在夕花堂裏會睹物思人,思念蘇子容之事,怨恨蘇子容之死。早朝時,他神情恍惚,若有所失。早朝後,他便趕緊吩咐陸遙將這蝶形玉佩送到夕花堂了——他希望,她能讀懂他的心意;他希望,他們的愛情會不朽;他希望,這蝴蝶能替自己守護著她!
子靈一言不發,陸遙等不到她的回應,便自行離去了。望著陸遙的背影踱上台階,消失於門戶,子靈心中忽然一陣難過,然而,她不知道這難過從何而來。難道,她是被孟宏煜感動了嗎?就這一枚玉佩而已,她怎麼可以感動呢?這玉佩和死去的孩子和摯友比起來,根本就一文不值!
她不是早已於初雪之夜發誓再也不要愛他了嗎?為何,握著他送來的玉佩,她的心中竟還有一絲絲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