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傳出了一陣鍾聲。
夜裏本應有的靜謐一下消失,家家戶戶的燈光仿佛在同一時刻亮起。
阿瑾的臉在那一時刻一下子變的更加蒼白了,嚴重的紅血絲愈發的清晰可見。
我與阿瑾已連著三天不曾怎麼休息,在宮裏等著那不知冷暖人情的帝王升天。阿瑾向來敬重他的父王,這三天之間更忙前忙後不曾安寧。
國喪之日,傾盡國中全力來為那已經不在了的王者舉行著最後的儀式。
太監嘶啞的聲音始終在耳邊徘徊,好似那令人厭惡的烏鴉的叫聲一般。
“跪——”
太監一聲落下,那在另一邊的嬪妃的隊伍已經傳出了抽泣聲,我仔細尋味。
她們究竟在悲些什麼?
無權無子的嬪妃照禮數是要去陪葬的,雖然不賜死,卻生活在那衣食無憂的地宮中一輩子。盡管是為了她們討好了一輩子的男人,她們也不願就這樣了卻餘生。
她們,是在哭自己的前程啊。
我本無意來參加這場喪禮,卻是不準。那位死去的亡者按輩分來說,可是我的公公。
我昏沉的度過了下午,雙腿已經發麻。這宮中的規矩使我跪了半天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我擺擺手,叫了阿繡過來。
“去給我端碗茶來罷。”我努力的用幹渴的喉嚨發出聲音。“記得要涼些的,別太燙手!”
“哎”
阿繡從小與我一同長大,便是對我萬分忠心。這些年她也到了出嫁的年齡,本是想找個好人家盡快嫁了她,可是不巧,又要受國喪了。
宮女們忙忙碌碌,可是一番景象。
喪曲可算是響了起來,這代表這場喪禮即將結束。
“王妃,茶。”阿繡急急地跑過來。“快些喝,過會就不允喝茶水了。”、
我也聽話的大口喝了下去。
“這茶味道真怪。”我接過手帕擦擦唇。
“喪茶哪會用什麼名貴茶啊,王妃這是嬌慣壞了,我們這些人還喝不得呢!”她說話總是這樣,雖然不中聽,可我也從未惱怒過。
“咚——”一點鼓聲如雷一般貫耳。
我皺起了眉頭,挪了挪身子下的腳。這幾天一直長時間跪在這裏,那雙白嫩的腳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總之,我的腳現在已經動不了了。
嬪妃那裏的哭聲愈發響徹起來,這幾聲鍾聲過後,太監與文物百官們便會護送先王去他的長眠之地,與他的嬪妃們一起。
我腦袋昏昏,隻想著這該死的儀式何時才能結束。
“起——”那嘶啞的嗓音體現了它的主人的疲倦,我卻來了興致。
該回去了,馬上就可以安穩舒服的坐下了。
我興衝衝的奔向我的馬車,可回頭一看,卻發現阿瑾扶著那渾身沒了骨頭的安陽子然上了馬車。
我便更加來了“興致”。
甩開扶著我的阿繡,我獨自用那走一步就痛不欲生的雙腿硬是上了馬車。
我獨自坐在馬車裏,確定外頭的百姓看不見我時,便甩掉了鞋,平躺在車上。那馬蹄聲令人安心,我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玖兒,玖兒。”我感到額頭上的一陣涼意,便睜開眼睛。
“阿瑾?”我與他單獨坐在馬車上,便也不再講究什麼禮數。
“快起來,怎麼就睡著了,也不怕外頭的百姓看見了笑話。”他拉我起來,拆了我頭上因為睡著而弄亂的發髻。
“阿瑾不去陪安陽側妃麼,左丞相可還在後麵跟著呢。”我猛然想起他扶安陽氏上車的事情。
他一時沒有說話,手上卻在熟練的為我挽發。我也沉默下來。
良久,他啟唇。
“不必理他,今日給安陽氏的麵子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