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誌還不太清醒的柳瑞寧仿佛聽到了綠衣女孩兒的聲音,瞬間止住了哭聲,很是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輕輕的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無礙!隻是想家人了而已。”
柳瑞寧吸了吸鼻子,又接著說道:“芽兒,我有些累了,想再睡會兒 。”之後便合上雙眼靜靜的躺下。
若是以往,旁人聽了柳瑞寧的這番說辭,早就識趣的退下了,可是芽兒卻恰恰相反,聽了柳瑞寧的這番說辭,小臉兒一拉,瞬間不幹了。
“小姐,不行,都中午了,我扶你起來吃飯,吃完飯還要喝藥呢!”
芽兒說完就伸手去拉隻著了裏衣的柳瑞寧,布滿薄繭的手剛剛觸碰到柳瑞寧的衣角就又叫了起來:“你的衣服怎麼濕了?呀!你怎麼流了這麼多汗,是不是太熱了?”
芽兒邊說邊往下拽柳瑞寧的被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被子扔到了地上,濺起一層飛灰。
隻把柳瑞寧嗆的一陣咳嗽,如今正是入秋的天氣,秋高氣爽,一陣秋風很是應景的吹了進來,身上本就被冷汗浸濕,再一吹冷風,隻把柳瑞寧凍的一哆嗦。
多年來良好的教養迫使柳瑞寧沒有當場發飆,暗咬下唇,之後又無力的鬆開早已緊攥著的拳頭,淒然的一笑,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呀!如今連一個乞丐窩裏麵的小丫頭也可以這般欺辱於她了嗎?嗬嗬!嗬嗬!
屈辱的淚水被柳瑞寧狠狠地憋了回去,不!即使是哭泣,她也不要這樣狼狽的哭!
芽兒撓了撓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似是無心地說道:“這到底是熱還是冷呀?”
“咳咳咳!咳!咳咳!”柳瑞寧一時氣結,咳嗽的更狠了。
芽兒見自家小姐咳嗽的這麼厲害,頓時慌了,一溜小跑的就跑出了屋子,陰陽怪氣兒的說道:“小姐,你先別咳了,等我把大夫找來了你再咳!”於是就門也不關的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好一會兒柳瑞寧才順過氣來,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星眸瞪著那大開著的房門,胸脯劇烈起伏著。
不願意再去看那讓人惱火的芽兒,撇過臉,目光停留在那破舊被褥之上,思緒不知不覺飄到了遠方。
那天法場之上,在最後的關頭,柳家終於等來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罪臣柳仲貪汙朝廷三十萬賑災銀兩,罪無可恕!斬立決!
吾皇仁慈,柳家尚未及笄的二女三女免除一死,不及弱冠的五子發配邊關,立即執行!柳氏一族剝奪姓氏,皇恩浩蕩,特賜‘安’為姓氏。
長子長女賜毒酒!妻妾賜三尺白綾,府中下人皆賣到奴市,男子世世為奴,女子代代為昌!欽此!”
即使到了最後爹爹也沒能留得一副全屍,娘親,哥哥,長姐,還有府中的姨娘們堪堪保全屍身,最後被百姓們合力安葬,入土為安。
鑫弟當場就被拖走,生死未卜。二姐被司徒統領收留,最後她則是被福安巷的醜婆婆收留。
福安巷是京中流民乞丐居住的地方,而醜婆婆正是這些人的頭頭。
柳家世代行善積德,福安巷中的人大多都受過柳家的恩惠。這次的聖旨就是醜婆婆集合了所有福安巷的老弱婦孺在皇宮門口長跪不起,高呼柳家冤枉求來的。
為了這份聖旨,福安巷付出了十八條人命,不是被官兵所殺,而是自刎與皇宮門口,求用自己的性命換柳家翻案的機會,聽說最後連守城的士兵都被感動,全部跪了下來求情。
皇上被逼無奈,為了不失民心,隻能夠下旨留下柳家的一絲血脈,但是,卻硬生生的剝奪了柳姓!賜了安姓,還美其名曰說是希望柳家這僅存的三個孩子能夠一生平安。
嗬嗬!當真是好笑,百姓淳樸,看不出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是出身相府的柳瑞寧怎麼可能不明白?
皇上賜姓一是為了安撫民心;二是為了警告我們三人要安分守己;三是要絕了她們三人翻案的念頭!
如今她們三人姓安不姓柳,在大延,柳終究是罪籍,賜予安姓看似是把她們三姐弟洗白了,但是反過來想這何嚐不是徹底把她柳家洗黑了?
柳家有冤,翻案是必然!但是,這個案由誰來翻?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以安氏之明翻柳氏血案,大延律法之森嚴殘酷,從古至今,唯有一人成功!
“當真是好深的心機!好毒的算計!”心中的話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話不說出來還好,一說出來隻覺得周身發冷,遍體生寒。
“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