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幾片最後的樹葉垂死掙紮,還是離開依賴一生的枝頭,在空中空靈的翻轉,以最優美的姿勢著了地,那樣平靜,不著痕跡。
蔣父拍了拍女兒的背,說:“走走吧。”
公路兩邊的人行道上,紅磚鋪滿的路麵,兩邊盡是光禿禿的楓樹,往日裏層林盡染的紅,現在仰視,隻剩下陰鬱的天空。
蔣父說:“溪溪,你長大了,一些事情,給你說了,你才能理解我。我想了很久,也很希望自己能從此過著平靜的生活,可,有些事情,不了結,心裏會內疚一杯輩子,你懂嗎?就是那種,時隔二十年,想起來仍會想把那人碎屍萬段,所以,溪溪,在我說出來之前,答應我,將來,無論我做什麼,都要原諒爸爸好嗎?
蔣沿溪嘴唇緊抿,拉了拉毛衣的領口,長發遮住眼睛,斬釘截鐵的說:”不,爸爸,我不想聽,將來也不會原諒你。”
挽住了父親的胳膊,說的義正言辭,不容拒絕。
蔣父嗬嗬的苦笑,說:“這樣執拗的脾氣還真是像我。”
“我隻想我們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做他想,”蔣沿溪邁著細碎的步子,把臉埋在父親的左肩上。
“溪溪,這個世界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不是別人欠你,你不去索要,就會相安無事,就像你欠別人的,不是別人不要,你就可以不用還一樣,有些事情太複雜,牽扯的太多,懂嗎?”蔣父思緒飄的好像很遠。
”不懂,那要怎樣?怎樣才能兩邊都相安無事?”蔣沿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看不出父親的表情,老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有意在影射什麼,盡力隱忍著內心的躁動,望著遠方,佯裝一臉平靜。
蔣父並沒有覺察到女兒的異樣,捋了一下頭發,兩側斑白,說:“那就讓它回到原來的樣子,彼此都沒有傷害時的樣子。”
什麼才是原來的樣子,就像某人說跟她有殺母之仇,怎樣才能回的過去,人已死,事情已成定局,世上沒有起死回生之術,就算有,隔了那麼久的年代,二十年,當初的毛頭小子已長成銳利內斂的男人,二十年的顛沛流離,誰來給他買單?
有些事情終究是回不去了。
“爸,您和左翼天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蔣沿溪狠咬了一下嘴唇,徘徊在心裏很久的話終於問出了口。
原來,她一直都很在意,她無數次去探望過父親,對於心裏的困惑,一直都沒有提及,沒有提及不代表心裏不介意,那種感覺像是眼裏紮了根刺,再怎樣的遮掩,刺還是在那裏,一流淚就是止不住的疼。
她一直都很在意,在意她和他之間隔了無法跨越的鴻溝,縱使彼此都十分努力的微笑,可還是消除不了他們是仇人的事實。
“我就知道你認識他。否者他不會什麼都沒有問,單提及你的名字,就會釋放了我。”蔣父並沒有因為說起左翼天有一絲的懼怕,或者,震驚,隻是淡淡的笑,好像很欣賞的樣子。
“真是苦了那孩子了。當時那樣小,唉!”蔣父深深的一個歎息,像是在內疚,那樣慈祥的麵孔,溫和的語氣,怎像是隔了殺母之仇那般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