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衫雲染在十丈軟紅的二樓坐著聽了樓下的客人們胡侃神聊了一會兒,就進道裏間去看眉姐。
又是一天不見,遊戲中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日,眉姐的麵容更加地憔悴了,昨天還是三十出頭的成熟美婦人,今天已經變得像三十五歲以上,馬上就要四十的婦人,臉上的膚色已經不再那麼均勻,眼窩深陷,曾經豐盈的臉頰如今略顯枯黃幹癟,光彩不再。
眉姐已經不再親自出現在十丈軟紅招呼客人,十丈軟紅那個風騷美豔長袖善舞,能把每一位客人都奉承得服服帖帖的奇女子老板娘,仿佛一場不真實的夢,一夜之間,便煙消雲散,了無蹤跡。
眉姐沒有問她有沒有找到藥材,隻是有些淒然地拿過銅鏡,手指撫過鏡中不複昔日姿色的容顏,一滴淚輕輕從眼角滑落。
相顧無言,輕衫雲染心裏有些難過,即使隻是一個NPC,對死亡與衰老的畏懼一樣是那麼的真實,而且在這樣擬真得全息遊戲裏,每一個NPC都是唯一的,與真實的玩家一樣,他們的生命也都隻有一次,就算玩家們不當一回事,可是NPC本身還是能夠了解的,沒有誰想要死去,尤其是這樣清楚地看到自己衰老,內心該是多麼的恐懼。
不忍心多看下去,輕衫雲染偏過了自己低垂的頭,手腕一抬,她便看見了那環繞在無名指上的五彩鳳凰。
一抹異彩在十丈軟紅迷離的光影中流動。
時間不多了,如果半個月內找不到妖界,不隻是九幽女兒花的任務無法完成,耽誤擇棲城的建設進度,更重要的時候,她就會永遠地失去眉姐。
其實輕衫雲染是個很情淺的人,或許是上一次將所有的勇氣與感情都交付了那一場無果的愛情,所以傷口愈合之後,才格外地小心翼翼,所以她與眉姐的焦交集,還不足以讓她多麼地重視這個NPC,但是她潛意識裏總覺得,眉姐這麼重要的NPC,如果讓她能活下來,說不定有些什麼就會不一樣,而且以後,說不定她還需要眉姐的幫助。
更重要的是,輕衫雲染的良心不忍,她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哪怕那隻是一個其實根本無所謂生死的NPC。
有點迷茫的眼神落在了五彩鳳凰上,突然,輕衫雲染像想起什麼似的,緊緊盯住了那隻鳳凰,然後,懷著一絲忐忑一絲期待,將右手食指放在了那戒指上麵,那一朵被銜在鳳凰嘴邊的桃花在女子柔細的指尖緩緩綻放,一些畫麵和文字不斷地在輕衫雲染的眼前閃現。
畫麵上,尋愛七少牽著虹銫蒾綪葯灬的手,在一大片茂密的草叢中艱難行走。草葉狹長帶著露珠,如含羞少女在風中輕輕搖曳,偶爾有些蕊黃色的小花星點綴於期間,多半此時花期已經過去,零星的幾朵小黃花掩映著幾顆剛剛結出的小小果實,那果實才不過綠豆粒大小,不仔細看還真的注意不到。
詹山帝女,化為詹草,其葉鬱茂,其花黃,實如豆,服者媚於人……
背過的句子又這樣浮現在了腦海。其實這遊戲裏各處的花花草草實在很多,像這樣的花草其實很普通,如果說在輕衫雲染過去的野外打怪經曆中曾經遇到過這樣的野草,她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會覺得驚訝的。這時候如此確定,卻是因為那畫麵的右上角,寫著一行篆體小字:
新妖界—五陵原。
他們果然找到了妖界的入口!!!
這一刻,輕衫雲染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那就是為什麼她沒有加把勁,隻要誘惑得尋愛七少與自己結了婚,那此時就可以借用“與君白頭”的傳送技能,直接傳到妖界去了啊。
但這也隻是一個無厘頭的想法罷了,且不要說她自己對尋愛七少早已沒有感情,就算是在還有感情、還放不下的時候,她也不能夠容忍自己委曲求全重新回到他身邊。
也不要說尋愛七少如果和她結了婚,那麼這時候怎麼可能還會和虹銫蒾綪葯灬在一起?那她就等於連有沒有新妖界,虹銫蒾綪葯灬到底有沒有找到入口進到妖界裏都不可能知道。如果尋愛七少這時陪在虹銫蒾綪葯灬的身邊,那不是隻能證明她輕衫雲染又一次被同一個男人背叛了麼?
更何況,其實尋愛七少現在的選擇也沒有錯,人錯了一次,不能夠再錯第二次,他現在一心一意守著虹銫蒾綪葯灬,其實也算是一種明白、一種懂得、一種珍惜。雖然這種珍惜沒有被用在輕衫雲染自己身上,雖然這對她來說難免有些殘酷和不公平,但未嚐不是尋愛七少的一種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