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聖經原載,希律王是猶太封國加利利的王希律安提帕,其兄弟亦即莎樂美之父腓力為以土利亞及特拉可尼的王。然而王爾德的《莎樂美》中將之寫為巴比倫王。因本文脫胎於王爾德作品,故按作巴比倫)

(一)

她的名字是莎樂美,巴比倫王宮中冶豔盛放的薔薇。

天生一副媚骨,水蛇樣的腰肢,埃及紅蓮般的氣質。

——琥珀色的月,湖泊色的眼,映著宮中繁華似錦。盛大的戲劇緩緩拉開了帷幕,美豔的公主就是這一幕中的輝煌。奢華的宮宴上,鏤金錯銀間酒器叮當碰撞,滿庭珠玉燈火中生香。而她,著茜羅裙,化黃金妝,含一支火紅的薔薇,翩翩然竟自起舞,舞亂了一殿人的目光。環珮丁當,腳鐲上銀鈴沙沙作響。酒紅色鬈發掃過金杯中葡萄佳釀輕晃,勞丹脂迷離的香飄散,史官手中的石筆也點錯了行。

新春的盛大慶典伴隨了希律王的神聖婚禮,王扮演青春之神塔穆茲,而他懷中的伊修塔爾女神卻是他亡故的兄弟腓力王的妻,希羅底。他們身後,希羅底的女兒莎樂美公主挽著銀瓶灑下一路幼發拉底河的淚珠零碎。巴比倫的民眾們震驚了,惶恐了,憤怒了!然而侍衛隊的鐵劍冷鋒一閃,喋血的光芒令人為之退縮,反對的浪潮在熾毒的陽光下漸漸退散。

年輕的公主冷眼看著這一切,莫名地想起她不明不白亡故的父王。巍峨矗立的巴別通天塔下,公主莎樂美忽然縱聲笑開,將水瓶一拋,罔顧眾人的目光,在散滿花瓣的盛典大道中央翩然舞起,隨手拋去了身上華麗的曳地沙羅。旁若無人地踮腳、旋轉……裙裾綷縩流光溢彩,舞步蹁躚步步生蓮,無聲的狂笑直抵莊嚴肅穆的馬爾杜克神廟。莎樂美公主在神的腳下起舞,一片薄緋色煙斜霧橫中萬籟俱寂,芸芸眾生之上捧出莎樂美迷離的笑容和蒼白的臉龐。叔王希律癡癡地望,全不顧新婚的妻子被晾在一旁。

於是希羅底王後輕聲喚,來——莎樂美,來我的身邊。她便斂了笑,停了舞,走到母後麵前。——來——讓我看看你的笑容。母後翡翠綠的眸中永遠燃燒著欲望的怒潮。

忽而天地間洶湧出聖讚如潮,從民眾的深處走出了紅海邊白衣的施洗者約翰。他清淺剔透的聲音似是吟唱著天堂的樂曲,卻毫不留情地捅破真相表麵那層薄如蟬翼的琉璃紙——

“弑兄娶嫂亂倫之人!

你罪孽眾多,褻瀆聖所;

巴比倫榮光蒙垢,繁華不再。

神的罪罰將降諸這國,奪回你的王座……”

王後臉色丕變,王上震怒不已,民眾視先知為神祗,侍衛戰栗著不敢趨前--唯有公主莎樂美的神情近乎癡迷,孔雀藍的眼眸中映出的,是那聖徒清臒而挺拔的身姿,莊嚴而美妙的神情,淺金色長發流瀉如瀑,襯著他恍如神跡的絕美容顏。

“他的肌膚與月光同色……”驚歎的字句從嬌豔的唇瓣間自然而然地吐出,“他是……溶於月光的男子……”

頭頂分明還是日光熠熠,公主滿目所見卻唯有月色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