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力兵團誓師出征的前天夜裏,負責運送糧草補給的輜重營人馬已經悄然從臨塵城外軍營開拔,領軍的正是原趙佗幕府的中軍司馬陳開勇,手下那兩萬名甲士也是從落選的南海秦軍將士中挑選出來的銳士。由於走水路較慢,所以輜重營先行開拔,便可保證先行到達指定地點的主力能再最短時間內獲得補給。
林弈親自帶著以鄭浩為首的一班中軍司馬連同一個護衛騎兵營,跟隨作為開路先鋒的騎兵第一師北上。楊堅毅也帶著重新集結換裝過神弈連弩的斥候營,在主力兵團前方一百裏的地方探路開道。七天前,臨塵留守的秦軍開出兩個萬人隊,奔赴橫浦關協助在那裏的守軍一起清理封堵橫浦關的各種障礙機關等等。也就在今日清晨,林弈收到橫浦關已經清理完畢的軍報,這才連夜起兵北上。
一隊隊換裝了全新裝備的北伐軍團將士,無聲地開出駐地峽穀,人銜枚馬裹蹄,隻有點點星星的火把點綴在隊列之中。碩長的火把長龍,遠遠地繞過臨塵城,徑直往東北方向奔去,仿佛預兆著正在混戰中的中原,即將迎來一支全新的爭霸力量,加入到這場“秦失其鹿,天下大亂”的亂戰之中。
在臨塵城頭的箭樓處,有兩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風燈之下,遙遙望著西麵那條火把長龍,盡是良久無語。
“趙將軍,您就這樣讓林弈把這十萬精銳帶走了?”鄭少雷那聲線有些細的腔調,在有些冷清的城頭輕聲響起。
“不然又如何?”身影有些佝僂的趙佗,背負著雙手,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條火龍,良久帶著些無奈地回了一句。
“這林弈明顯是要把這支精銳兵團占為己有!”鄭少雷目光一閃道:“他把我們這些南海軍老將悉數排除在外,又全部起用軍中年輕新銳的軍官,其用心顯然是不言而喻!”
“哼!這點小伎倆,老夫如何不明白?”趙佗冷哼一聲,微帶不屑地說道。
“那趙將軍為何不當麵揭穿林弈的陰謀?”鄭少雷疑惑地問了一句,隨後慷慨地說道:“若趙將軍當時能直麵揭穿林弈的陰謀,末將等人定誓死追隨將軍,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鄭將軍,你這是何意?”趙佗白眉一皺,微微不悅地問道。
“末將的意思是,隻要趙將軍能豎起大旗,我等南海三軍將士定同心協力支持趙將軍,將林弈取而代之!”鄭少雷眼中竟是閃出一道精光,慨然沉聲說道:“隻要趙將軍下令,以您的資曆威望,末將相信北伐軍團的十萬將士們也一定會擁戴趙將軍的!依末將之意,趁現在北伐軍團尚未走出南海三郡地界,趙將軍不能再遲疑了,請……”
“住口!”鄭少雷話未說話,卻被趙佗鐵青著臉,斷然嗬斥打斷道:“鄭將軍,你可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意味著什麼嗎?!”
“這……”鄭少雷沒想到這位須發灰白的老將竟會如此嗬斥他,一時間竟是有些瞠目結舌。
“大戰在即,你這番言論要是傳出去,輕則動搖軍心,影響北伐軍團的士氣。重則,一個不好便會讓我們這支帝國僅存下來的秦軍分崩離析。到那時,我等大秦銳士內部公然起了內鬥,一旦兩敗俱傷,得利的便隻是北方那些虎視當當的群雄諸侯。”趙佗聲色俱厲地告誡鄭少雷道:“如此一來,我等這些曾經追隨王翦老將軍從關中南下的老將們,該如何麵對地下萬千同袍的英靈,如何麵對王翦老將軍的在天之靈,如何有顏麵去麵對始皇陛下?”
“……”趙佗義正言辭的斥責讓鄭少雷一時間竟是默然無語了。
“老鄭啊,你也跟了我這麼多年,你的心意,老夫如何不明白?你是在為老夫叫屈!”眼見追隨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被自己嗬斥的一陣青紅皂白,趙佗心下有些過意不去,輕歎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可有些話,我還是得說。林弈那點花花心思,我如何能不明白?隻不過,他畢竟是帝國最後一任上將軍,是我等名義上的頂頭上司。他也曾經為挽救帝國的命運,而與朝中奸臣、複辟叛軍浴血奮戰過。而且他的所作所為畢竟也是基於複興帝國大業,重建我大秦帝國的目的,縱使他有些私心,那也隻是為了帝國的功業之心。依老夫看人之準,相信林弈絕不會是那種大奸大惡之徒,他是有心為帝國重樹千秋霸業,也為自己建一番豐功偉業。正因了如此,老夫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把這支精銳的軍團掌握在手中。而且還有一點,你不覺得以林弈那些奇思妙想的才華,隻有他才有能力,指揮這支已經全然變成新式軍隊的北伐軍團嗎?”
“趙將軍所言,讓末將醍醐灌頂,末將知錯也!”鄭少雷對趙佗肅然一躬,誠懇認錯道。
“哎,但願林弈此番北上能夠馬到成功!”趙佗擺擺手示意鄭少雷不必如此,轉身遙望著正在北去的火龍,長歎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