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請!”趙佗也沒想到秦明書函中所說的帝國新任上將軍竟會是如此一位年輕的新銳,看清林弈那張瘦削淡黃的臉龐之後竟是微微一愣怔。然而,這趙佗畢竟老辣,連忙整了整辭色,掩飾著心中的困惑,麵上不露痕跡地虛手一請,將林弈讓到了廳中。
“既然趙將軍已經知曉林弈身份,那林弈也無需多做客套。這裏有一封隴西皇族族長贏傑的密函,請趙將軍過目,一切便自然知曉。”林弈見趙佗如此幹練,也不多加須臾客套,回頭吩咐鄭浩等人在廳外等候,自己便順著趙佗的指引大步進入正廳,在主案後落座,掏出那支銅管遞給趙佗說道。
“謹遵將令!”趙佗恭敬地接過銅管,取出羊皮卷紙,便眯著老眼看了起來。乍見林弈,趙佗對這位年紀輕輕就當上帝國上將軍的年輕人,心下隱約有中說不清楚的感覺,像是不屑又像是輕視,更多的也許是一位資曆威望深厚的老將對後起之秀的隱隱不服。然而,他畢竟也算是一位久經風霜的老將,城府也練的頗深,盡管心下如何感受,麵上卻不露一絲一毫。
林弈將密簡交給趙佗後,悠然地捧起桌案上的茶碗,喝著已經有些便涼的茶水,眼角餘光卻清楚地看到,其餘三位將軍正滿臉好奇地打量著自己。那三位將軍年紀大略相仿,都是四十上下的壯年將軍,人人一臉黝黑,盡顯著歲月殘留的風霜。
林弈知道,駐守南海三郡的這些將軍們對自己這個憑空出現的帝國上將軍,自然心下難免會有一絲不自覺的戒備心理。幾乎所有的南海秦軍將士,都是在帝國剛剛完成一統華夏大業的當年,便隨著王翦老將軍跋山涉水,進入廣袤無垠的南海邊疆。粗略算算,南海將士們離開關中秦人故地,已近二十載。山長水遠,這些將士們對關中鹹陽的巨變難免不勝了解,別說是自己了,就算是胡亥之後的子嬰、子陵兩代短命的帝國末世皇帝,恐怕都不清楚。眼下林弈能做的,就是讓這些將士們慢慢了解關中鹹陽老秦人故地發生的翻天覆地巨變,進而接受自己這個橫空出現的新任上將軍。
趙佗初看那封羊皮密函,臉色竟是連連突變,握著羊皮卷紙的那雙長滿老繭的雙手竟也微微顫抖。待又重新細看幾遍之後,趙佗強忍著內心翻湧的悲慟,將手中羊皮密函遞給其餘三位將軍瀏覽。“如此說來,我大秦帝國已然不複存在了?”趙佗那蒼老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悲傷沉聲問道。
“趙老將軍節哀!”林弈聞言放下茶碗,輕歎一聲,便鏗然道:“我帝國國都雖然陷落,關中、隴西雖然也不在我等手中。但我大秦還有九原、南海兩處廣袤領土,怎可說是不複存在?難道南海三郡就不屬於我大秦帝國嗎?”說著,林弈盯著趙佗那雙老眼,想要從趙佗眼中看到答案。
林弈自然知道,始皇帝陛下在臨終前必定也給趙佗留下與九原軍同樣的秘密特詔,要趙佗無論中原發生何等巨變,都要為華夏守住南海三郡。然而,此刻關中隴西秦軍已無立錐之地,九原秦軍舊部也被洶洶來犯的匈奴逼得無法分身,眼下隻有南海三郡的秦軍有能力揮師北上,複國靖難。
“南海三郡自然是帝國領土!”趙佗老眼一睜,鏗然一句,而後卻又輕聲哀歎道:“不過,上將軍可能有所不知,始皇陛下曾給我南海軍民留下一道秘密特詔,命我等南海軍民,無論中原發生何等動亂,都不許南海秦軍一兵一卒北上卷入中原動亂之中。這也是為何老將要下令封閉揚粵馳道的原因所在。”
“啟稟上將軍,趙將軍所言無虛,我等皆可作證!”趙佗右手旁的一位將軍看完密函之後,拱手對林弈解釋道。
“趙老將軍,三位將軍,林弈對這道密詔也有耳聞。然而,諸位將軍可能並不知曉,我關中隴西老秦人,正在遭受何等劫難,中原萬千黎民黔首正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林弈見他們看完老贏傑的密函,卻似乎仍是不為所動,要謹遵著秦始皇陛下的密詔行事,心下微微有些著急,便正色起身對幾人鄭重一躬,而後慨然說道:“林弈自始自終親身經曆了我大秦帝國幾個月來的巨變,懇請諸位將軍聽林弈將帝國的巨變細細與諸位道來,而後諸位就是否能出兵北上再做定奪!”
趙佗等人沒想到這位年輕的上將軍居然會對自己等人行如此大禮,一時慌得跟著起身拱手還禮。“上將軍請先入座,我等自然洗耳恭聽!”趙佗恭敬對林弈說道,隨後回頭吩咐廳外候命的甲士司馬們撤到外院去,沒有將令不得入內打擾。
林弈重新落座,整了整辭色,便開始娓娓道來。從自己從新安城逃生說起,一路直說到自己如何南下尋找南海秦軍,除了隱去一些不必要的枝節,將這數月來自己親曆的大大小小事情一一給趙佗等人大略說明,直說到日落西山天色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