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飄雪,崤山被皚皚白雪披上了一層白色冬裝。連日鏖戰過後的函穀關,原本慘烈的黑紅之色,此刻被天地間蒼茫的白色掩飾的七七八八,似乎又重回一片冷清幽靜。
關城前層層累累的土黃色楚軍屍體,隱隱散露在厚厚的白雪之間,已經沒了昨日那般恐怖駭人的情景,焦臭腐爛的氣息也被冷冷的雪氣給衝散的一片零落,雖然偶爾還是會聞到些許難聞氣味。
然而天色剛剛朦朧發亮,山口外又湧來一大片黃色人浪,雖然沒了彌漫的煙塵,取而代之的是揚起的陣陣白色雪塵。這樣一個天氣,本不適宜冷兵器時代的作戰。然而暴怒不已的項羽,卻不顧亞父範增及各個大將們的勸阻,強行再次發兵進攻函穀關。
昨夜秦軍突然發起的逆襲讓猝不及防的楚軍損失慘重。輜重營的糧草等物資被燒得七七八八,估計能剩個兩三成已是不錯,連六萬騎兵的戰馬也被燒散近半,隻趕回來近四萬匹軍馬。當司馬前來彙報損失時,項羽暴跳如雷,一腳踹翻了帥案,無從發泄之下拔出長劍,差點連前軍大將黥布也一並斬了。
本來連日強攻函穀關已讓楚軍傷亡慘重,昨夜又遭秦軍如此偷襲,原本在山東戰場叱吒風雲的項羽,如何受得了此等羞辱,連連爆喝之下,下令全軍立即拔營,不顧老天突降的大雪,強行再度攻城。還氣洶洶、凶狠地對欲勸諫的各個大將謀士們喝道:“誰敢阻攔本將,力斬不赦!”驟然間,楚軍將軍們沒了聲音,隻得催促各自部下集合隊伍,跟著臉色比天上雲色還陰沉的項羽殺向函穀關。
幾遍戰鼓號角滾過,一個個黃色楚軍方陣及紅藍紫綠等其他諸侯的步卒方陣又整齊地排列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然而,讓楚軍們奇怪的事,今日函穀關城上,卻沒有像前兩日那樣響起陣陣聚兵號角梆聲,仿佛是守關秦軍集體沉睡過去了似得。雖然城頭依舊飄舞著白底黑字的秦字大纛旗,女牆垛口間也隱隱矗立著黑色甲士的身影,但卻少了大戰來臨的氣息。
騎在雄壯烏騅馬背上的項羽雖然也覺察出了一絲怪異,但卻隻是微微一皺眉頭,便揮舞著萬人敵下令攻城。如雨的鼓點淒厲的號角再度響起,整整齊齊的楚軍攻城步卒方陣又抬著似乎是用不完的雲梯,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尺餘厚的積雪,向關城壓了過去。關城兩側的山塬上,各路諸侯的攻城步卒也艱難地爬上白雪覆蓋的山坡,摸索著往上攻去。
正在攻城步卒時刻擔心地望著關城上空是否又會飛來漫天大小不一的弩箭,以及那冒著象征死亡火苗的燃燒罐之時,關城卻一直沉浸在一片死靜之中。及至楚軍攻到離關城五十步遠時,那女牆垛口間隱隱閃現的黑影仍是沒有一絲反應。
帶隊攻城的萬夫長心下大起疑心,生怕秦軍又會祭出何種恐怖的兵器來對付自己及部下。連日來,秦軍生猛的戰力及恐怖的各式兵器,給楚軍將士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猶豫著是否要停下來回報項羽,可又想起項羽那能殺人的眼神,那位萬夫長渾身一個激靈,隻得硬著頭皮催促著部下繼續前進。
意外的是,這回楚軍卻順利地架起雲梯,而城頭沒有一塊木石滾落一支弩箭射下來。等到登上城頭的士卒回報說,函穀關已是一座空城之時,帶隊的萬夫長這才長舒一口氣,懶得去想秦軍為何要棄城而去,連忙下令傳令士卒飛報項羽。
片刻之後,楚軍大舉湧入函穀關,進占了原本的守軍大營。項羽踏進了空蕩蕩的秦軍中舉幕府大帳,冷冷地打量著這個讓自己大失顏麵、部下傷亡慘重的敵軍幕府,項羽臉色更加地陰沉了。
“傳令前將軍黥布立即率三千鐵騎,輕裝追擊秦軍!”項羽回身對緊跟著的中軍司馬下令道。
“諾!”明知道大雪難行,即便是騎兵也是無法在如此天氣裏快速追擊敵軍,但熟知項羽脾氣的中軍司馬,卻不敢有絲毫質疑之意,淡淡一拱手,便轉身去找前將軍黥布去了。
片刻之後,三千輕裝楚軍騎兵踩著厚厚白雪,擠進狹窄的函道。隻有丈餘寬的峽穀小道,最多隻能容得三個騎兵並行簇擁通過,為了能盡快追上可能已經撤離一夜的秦軍,黥布下令兩騎並行,快速前行。
然而還未奔行三裏地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慘嚎聲,黥布心下一凜,剛要下令護衛前去查看,便見前隊飛來一名遊騎斥候急急稟報道:“稟前將軍,前麵發現秦軍陷阱,我軍兩名探路斥候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