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芳在滿街的屍體堆中昏厥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忽地感覺有人在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勉強撐開眼簾,卻見到幾名身穿土黃軍衣的甲士,正淫笑著看著自己,一雙大手從旁邊伸來,正在撕扯著自己的上身棉衣。蔡芳頓時嚇得尖聲驚叫起來,拚盡全力地死命掙紮,竭力想擺脫掉自己胸前那雙大手。
可是弱小的蔡芳如何敵得過這些五大三粗的行伍壯漢,在蔡芳的哭喊聲中,身上衣物一片片如雪片般被大手撕扯下來,露出蔡芳潔白的褻衣。可憐的蔡芳驚懼交加,眼看著便又要急火攻心暈厥過去。便在這時,一聲爆喝從遠處傳來,蔡芳身旁的甲士一驚之下,竟停下侵犯蔡芳的大手。
一個年紀約莫四十上下、身著墨綠底色藍色錦邊長袍的文士,騎著一匹高頭戰馬,帶著一隊整齊的步卒,從街巷盡頭開了過來。原本正在猥褻蔡芳的那幾名甲士,見那文士趕來,慌慌張張地起身列隊匆匆整了整鎧甲,齊齊低著頭一副等待挨訓的樣子。
那文士趕到近前,翻身下馬,指著那些猥瑣甲士的鼻子便是一通大罵,末了下令身後那些步卒繳了那幾個甲士的兵器,押解著離開了。隨後,那文士一臉歉意地俯身安慰蔡芳,取下自己的披風給蔡芳蓋住衣物淩亂的上身,並誠懇地向蔡芳連連道歉。然而已經被驚嚇過度的蔡芳,隻是茫然地推開文士要拉她起身的手,兩眼無神地說道,要回家。
那和善的文士見蔡芳執意要回家,便要派幾名步卒送她回家,且想將自己的戰馬讓給蔡芳騎乘。然而蔡芳卻依舊茫然地搖了搖頭,獨自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原地愣了半響,便低頭四下找尋已變成冰冷屍體的父母。重新在街角找到父母後,瘦小的蔡芳咬著牙使勁想拖動自己父母的遺體,無奈又餓又疲憊,加上氣力本來就小,使了半天勁都未能拖動幾分。
一旁的文士及那些步卒們,皆是看得噓唏不已。文士輕歎一聲,一揮手下令,便有四名步卒上前幫忙抬起蔡芳父母的遺體。文士問蔡芳要將父母遺體送到哪兒安葬。蔡芳想了想,一指半山上曾埋葬自己祖父母的地方,便默然不語。文士點點頭,便下令幾名步卒一起幫蔡芳將其父母抬到半山那邊去安葬。
一路上,兩眼混沌無神的蔡芳,見到好多身著土黃衣甲的士卒在大街上,收集著鄉民們的屍體,用平板車整車整車地運到城外去,還有偶爾幾個與她一樣僥幸存活下來的、失魂落魄的老人孩子,在屍體堆裏嘶聲哭喊著找尋自己親人的遺體。武關關城上下,亦是到處堆放的黑甲秦軍將士的屍體。整個硝煙彌漫的武關城下,已是一片屍山血海,慘烈的無以複加。近萬人的秦軍守關將士,外加幾百戶近兩千的老秦人,活下來的竟是寥寥無幾。而且,活下來的都是老秦鄉民,見不到一個半個殘存的黑甲秦軍士卒。
那文士幫蔡芳將父母安葬在祖父墳旁後,心知蔡芳已成孤兒,便想帶蔡芳去軍營暫住。可蔡芳依舊不理不睬,木然地跪在父母墳前,任文士如何好說歹說,卻一字一言都不肯說。眼見天色已晚,文士急著回營複命,無奈之下,便吩咐隨行甲士步卒留下隨身攜帶的幹糧水袋,堆放在蔡芳身旁,並對蔡芳說道,他叫張良,若是有事可隨時到軍營去找到。
蔡芳終於微微點了點頭,那文士輕歎一聲,便翻身上馬帶著隨行甲士匆匆離去了。隨後的日子裏,蔡芳慢慢恢複了精神,然而整日卻隻是在父母的墳前與老屋之間,如孤魂野鬼般遊蕩。渴了餓了,就吃點文士留下來的幹糧,還有便是靠家裏的餘糧及幸存下來的鄰裏們施舍,困了累了,便在老屋裏睡一睡。每到深夜之時,蔡芳總會時不時被噩夢驚醒,一醒來,便坐在廂房裏頭抽噎哭泣。
而今夜蔡芳亦是剛剛被噩夢驚醒片刻,正在那哭泣,不想卻引來了王建兩人。
“劉邦可惡!天殺的楚軍!”啪地一聲,廂房殘破朽壞的木窗框被目眥盡裂的覃寒山一把捏碎,健美倒數、義憤填膺地恨聲怒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