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子嬰登基(下)(2 / 2)

將近正午時分,子陵、韓談兩人匆匆回府,皆是疲憊不堪。韓談向子嬰回報說,王城登基大典所需鋪排之事,都已安排妥當,隻待子嬰用過午膳,沐浴更衣後,便可趕往王城,完成登基大典。子嬰淡淡地點頭應允,老韓談便興奮地吩咐下人準備諸般事宜。

眾人用過午膳之後,由於子嬰重傷未愈,原本的沐浴更衣隻能改為由侍女為子嬰細細擦拭身體。之後,子嬰換上了黑絲繡金錦邊的大朝服,戴起了韓談從皇帝寢宮帶回的天平冠,配上了古樸過時、又寬又短的鎮秦劍。冠帶整肅完畢後,由四名禁軍甲士用一副躺椅穩穩地抬出府門,登上那輛皇帝禦用的駟馬軺車,由一支兩百人的禁軍甲士隊護持,轔轔地駛離子嬰府邸,向王城開去。

子陵、子桓、林弈及韓談等人,則或走馬或步行,緊隨著軺車之後。馬隊駛過長街之時,已是昂昂然一副揚眉吐氣之色的鹹陽老秦人無不肅然駐足,皇帝萬歲的呐喊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隱隱昭示著鹹陽國人對新君子嬰的認可。

軺車馬隊徐徐駛入王城南門,穿過寬闊整肅的王城石板巷道,在王城中央廣場的白玉鋪就的車馬場處停下。隨行甲士小心地將子嬰抬下放入寬闊舒適的躺椅之上,帶著身後眾人,穩穩地踏上了丹墀之地。(丹墀即紅漆所塗之殿前石階。按春秋舊製,理應是將青石條鋪就的台階用紅漆塗色,以顯吉慶。戰國後期及至秦統一中原後,國力強盛,王城正殿前的台階皆用上等藍田白玉鋪就,未免白玉塗紅而暴殄天物,故而改用上等紅氈鋪之。)丹墀兩廂是黑色衣甲手持青銅斧鉞的禁軍甲士,人人傲然挺立,威風凜凜如同黑森森金燦燦的樹林般。

走上了丹墀台階,經過殿前平台的四隻大鼎,便是是高闊各有兩丈許的正殿正門。進入正門,便是一道直達正殿深處王台的厚厚紅氈,紅氈兩廂則是稀稀拉拉站立的一些皓首白眉的殘存老臣元老們,以及一些若幹的功臣後裔年輕後生們。望見被甲士抬入正殿、重傷初愈麵色蒼白的子嬰,那些老臣無不是噓唏不已,有甚者老淚縱橫嗚咽成聲。帝國鼎盛之時的群星璀璨的功臣幹員們早已消失殆盡,留給子嬰的是一個氣息奄奄暮氣沉沉的末日帝國。

當子嬰被甲士抬到五尺寬九尺長的帝案後入座,子嬰竟是突然精神抖擻地豎直原本虛弱的身子,扶了扶頭頂上的天平冠,整肅地在帝案後端坐起來。剛剛坐定,王城大鍾轟鳴九響,轟鳴之間,殿旁依次穿出若幹司儀大臣。“皇帝即位——皇帝即位!”司儀大臣與傳聲吏員的聲浪一波接一波地傳出。

“皇帝萬歲!”殿中稀稀拉拉的皓首大臣及若幹年輕後生參差不齊地朝賀撲拜。雖則如此,帝案之後的子嬰卻頓時滿麵紅光,神情亢奮,微笑地朝眾人微微額首。接著司儀大臣按著一杯韓談簡化掉的儀式程序,繼續引導著登基大典。

站在距九級白玉紅氈階不遠處的武將區域內的林弈,王者帝座後肅然端坐的子嬰,漸漸地陷入一陣恍惚之中。一個威嚴壯偉的身影陡地與子嬰重疊。那王者似乎在望著自己,麵色冷漠地微笑。“林弈!複我大秦萬裏河山,繼我帝國萬世春秋!爾當得起重任乎?”一個如洪鍾大呂般的聲音毫無征兆地撞進林弈心間,那次在章台宮中觸摸王案時的奇異感覺再次彌漫林弈心頭。電光火石間,林弈隻覺得自己魂魄再次時光穿梭,來到一位麵色冷峻、身形偉岸的帝王跟前,一道如火炬般的淩厲目光,正從頭到腳地審視自己。

“始皇陛下!”林弈竟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低聲輕呼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