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滾到在地,滿麵鮮血,手上的皇帝玉璽卻忽地不見蹤影。驚恐萬分的新貴仆從們連連快步上前,扶起趙高。大殿立時又恢複如常,好似甚都未發生過般。驚愕得眾人沒了一絲聲響,大殿竟得如同空穀般。那方原本趙高緊緊捧在手中的玉璽,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眼睜睜地憑空消失掉。

趙高原本亢奮的心,陡然陰沉了下去,大袖一甩鐵青著臉轉身回宮去了。原本醞釀的“趙始皇帝”即位大典,便這樣不了了之。從此之後,趙高便絕口不提即位當趙始皇帝之事。

然而那日的駭然之象,卻時時如夢噩般纏著趙高,讓趙高從睡夢中屢屢大汗淋漓地驚醒。當河北戰事不利的消息傳回,趙高最後一絲稱帝的野心也徹底平息了,可心緒卻是愈加的煩躁了。縱是趙高再遲鈍,直覺也告訴趙高,大秦的帝國大廈已是搖搖欲墜。麵對著關外洶洶來襲的複辟大軍,關中早已無可戰之旅。藍田大營倒是有個兩三萬的守營老軍,可日常也隻是看守大營,修葺營寨器械,從未經曆過戰陣。大鹹陽雖然有號稱五萬的材士營,可深知這些材士營底細的趙高也不敢對這些,尋常指揮狩獵走馬、殺戮捕人胡人材士,抱有多大信心。

倘若複辟大軍一舉攻入鹹陽,那對大秦仇恨極深的山東複辟諸侯,必然會大舉清算。屆時無論是誰即位當皇帝,都隻能是亂軍複仇的犧牲對象。而以趙高之精明,斷是不會自陷火坑。再加之“即位大典”發生的神異之象,終是讓趙高冷了狂躁的心,開始思謀著是否要將始皇陛下的子孫推上帝位。如此一來,自己可進可退,何樂而不為?

思謀一定,趙高便驅車趕往宗正府。在宗正府中折騰了三日,指揮幾個老吏梳理了皇族的全部籍冊後,趙高驚訝了。原來自趙高對皇族子弟大肆屠戮之後,鹹陽的嫡係皇族早已蕩然無存,餘下的皇族子弟亦是一片凋零。而留在鹹陽城僅存下來的皇族公子,隻有子嬰及其兩個兒子。

可就這個子嬰,卻是與趙高疏離隔膜得很,往昔所作所為又頻頻讓趙高很是厭煩。若不是因為子嬰是始皇帝族弟、胡亥的長輩,不危及胡亥的權力地位,又很得胡亥尊奉,趙高早就一並清除掉了。但若是不立子嬰,也唯有在其兩個兒子中選立皇帝。思來想去,左右無非是個替罪豬羊,趙高也不再追究那麼多了。

“豎子稱帝,非高之心,實乃天意也!”無可奈何之下,趙高便考慮選立子嬰即位。

出宗正府時,在趙高剛抬腳出門一刹那,忽然看到一個流星隕落東方。白日現流星,亦是極其怪誕之事,趙高隨即又煩躁起來,心下搖擺不定,總覺得會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可又不想去太廟問卜。回到自己寢宮後,擁著貂皮裘,烤著暖烘烘的火爐,原本精明勤快的趙高索性什麼也不想睡起大覺來。

於是,重新立帝之事,便這樣被趙高莫名其妙地擱置起來。也許趙高心底還有另一層因由,便是想等自己派去聯絡劉邦的密使回複消息。若是能成,或許自己便能繼續享受赫赫權勢罷了。做著自己的權勢美夢,趙高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