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李茂回答:“我想親手給蕭先生擦洗一下身體,然後把他下葬。”
“我派兩個戰士過來幫忙吧。”鄭成奎說,他能理解董李茂此刻的心情。
“不用,我要親手為他擦洗幹淨,這是我的過錯,生前我還懷疑他是叛徒,在我內心裏,玷汙了蕭先生的人格。麻煩鄭隊長,在我沒擦洗完蕭先生屍身前,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攪,我想靜靜地單獨送蕭先生一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董李茂說著,單膝跪在簫聲屍首邊。
鄭成奎答應一聲,走出茅草屋,隨手把門拉關上。
董李茂垂首跪在簫聲屍體邊,雙目含淚的小聲嘀咕:“蕭先生,很抱歉,我不能兌現答應過你的承諾了,沒時間送你過江,這是非常時期,恕我無禮了。”說完,站起身,到床頭邊拿起馬燈,從刀鞘裏拔出匕首,走到簫聲屍首邊,把馬燈放在屍首兩腿間,左手拇指和食指按壓住簫聲屍首左大腿傷疤兩邊,右手的匕首刀尖,很輕巧的劃開那道傷疤,似乎擔心把簫聲弄疼了似的,董李茂很小心。
劃開的口子,流出的血還帶有溫度,董李茂的手指,伸進還在冒出血的口子裏,摸到一個如彈頭般大小的東西,拿出來在馬燈前看,外麵包裹了一層油紙,董李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擦掉血跡,看到透明的油紙裏,有一個小小的圓柱形膠卷,心想應該就是這個東西了,他把手指夾住的膠卷拿到還睜著雙眼死去的簫聲頭上方說:“蕭先生,你為了這個東西,不惜把它藏在身體上,也因為他丟了性命,現在它到了我手中,我會把它交到可靠的人手裏,你安心的走吧,你的仇,我一定為你報!”說完,董李茂的手在簫聲臉上朝下一抹,把他沒瞑目的雙眼蓋上。
董李茂沒讓任何人幫忙,親自把簫聲的屍首,埋在了他死去的樹根下。
天蒙蒙亮,潘光祖帶領的兩個班戰士,從藏彈藥庫的山洞帶回了彈藥和迫擊炮。
這一天,山寨仍然處在大戰前的平靜中,偶爾會有探子回來報告日偽軍的兵力調動情況,因為鄭成奎事先把山寨的人分成了三部分,所以留在寨子裏的,隻有整個部隊的三分之一,董李茂把迫擊炮留給了鄭成奎。天黑後,他帶著王家貴和張大力兩個排,以及李德全一個連上路了,光頭馬作為向導,繞開日偽軍的包圍圈,從一個險要的山崖走出山寨,朝鬆山方向悄悄地快速行進。
徐洪明回到阪口指揮部所在的村寨,把特務連和鄭成奎在一起的消息告訴了阪口,似乎這一切,都在阪口的預料之中,他認為這次董嘉城跑不出他的手心了,能率兵剿滅董嘉城的特務連,對阪口來講,也算是為大日本帝國皇軍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當然,他更希望活捉董嘉城。
還好徐洪明並不知道董李茂他們的詳細計劃,否則阪口早已下手了。
徐洪明單獨見過阪口後,獨自到了騰衝城,他認為李媛媛肯定就在騰衝,因為這裏和特務連所在地最近,簫聲既然在山裏見過她,那她肯定離山林中特務連駐地並不遠。沒能從簫聲身上找到那份名單,徐洪明認為簫聲很有可能把名單交給了李媛媛,他必須在李媛媛把名單送出手前找到她,隻有拿回名單,他和父母才有活命的希望。
徐洪明心裏清楚,現在李媛媛還不知道他投靠了日本人,在董李茂沒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之前,他還有機會,於是他到了騰衝城後,顯得很高調,大搖大擺的在各處街道閑逛,他相信要是李媛媛掩身在騰衝城的話,肯定能看到他。
這裏暫且不敘徐洪明如何在騰衝城找李媛媛,先說董李茂帶領王家貴他們如何打鬆山黃土坡。
在約定好反掃蕩開打的這天,天亮前董李茂他們兩百多人,到了鬆山半山腰位置,張大力的機槍排,掩蔽在一處兩邊峭壁、隻有中間一條通道通往山頂的路邊一側,二十幾挺機槍,等待著前來救援的日偽軍主力部隊。
而董李茂他們,朝黃土坡方向,走樹林,在離黃土坡日軍臨時營地大約有兩裏路的樹叢中埋伏好,隻等著下午日落前,從保山起飛的飛機,轟炸掃射鬆山上七個據點監督修築工事的日偽軍後再動手。
執行這次轟炸掃射任務的,是飛虎隊的一個小隊,隻有不到十架的美國戰機和兩架輕型轟炸機,這個飛行小隊,是保山市唯一的空防部隊,幾乎清一色都是美國民間自願加入飛虎隊的飛行人員,並不是正規美軍飛行員,但這些飛行員有個優點,那就是不怕死,盡管戰鬥力和正規軍的飛行員相比,他們算不上什麼,可一旦和日本鬼子的飛行員在空中交起火來,個個都是射日高手。接到重慶方麵的這次特殊命令後,整個飛行小隊早早製定好打擊目標的戰術,這可是遠征軍兵敗緬北後,第一次執行轟炸日軍的任務,所以每個飛行員都憋足了一口氣,要好好的教訓一下鬆山上的日軍,當然,他們也清楚,這樣的轟炸和打擊,肯定會造成修築工事的被俘國軍官兵,但他們認為隻要朝有營房的地方投擲炸彈和俯衝掃射,可以盡量避免傷到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