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入世弟子,無論怎樣官高爵顯,不得覬覦大位問鼎皇權,否則必以天法懲之。”秦長歌緩緩背誦,譏誚的看他,“……難道師祖是因為女子絕不會問鼎皇權,才選了我?沒這道理吧?前麵那麼多下山的弟子,都是男人哪。”

“我說了,有些事你未必全知道,”軒轅吟負手而立,山風中衣袂獵獵,“在你入門之前,師祖曾經給千絕門後續命運承繼做過推演,得出的結果是必有弟子踐極九五——你知道的,這對於以輔佐帝王,立誓永不染指皇權,並極重聲名的本門來說,不啻於毀滅性的打擊,一旦有弟子違背這條鐵規,千絕門有何麵目再麵對天下人?有何麵目再為帝王師門?”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特意選了女子?”秦長歌若有所悟,慢慢道:“……原來如此。”

“我說到這裏,以你聰慧,當知根由,還有什麼不解的,你去問師祖吧。”軒轅吟讓開身子。

秦長歌看他一眼,突然道:“那件事,你有沒有參與?”

“師門的事,就是我們的事。”軒轅吟語調平緩,“我永遠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要到太微閣,必須先經過二師兄的澄心軒和大師兄的出岫居。

澄心軒內,性冷如冰,卻也最崇拜師門的二師兄帝絕,冷然立於軒門前,注視著“千絕棄徒”施施然而來。

他身後長劍不掣自鳴,輕響不絕。

秦長歌對他沒有笑意的露齒一笑,很溫和的道:“帝絕,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

帝絕狠狠瞪著她,半晌咬牙道:“門規有令,無論何種情形下,不得對天命帝王有任何傷害,不得直接染上同門子弟鮮血。”

秦長歌哈哈一笑,道:“帝王?我不是,同門?我已經不當這裏是師門了,你盡可以一泄憤怒。”

“師父還沒下令逐你出門牆,你便還算我門中人。”帝絕語氣頗為不甘。

“是嗎?那真是我的恥辱。”秦長歌微笑走開,走出好遠,聽見身後“哢嚓”一聲驚天巨響。

掀起眼皮,看見身後一道巨大的裂痕,風吹起的浪潮般向前快速延伸,直至自己腳下,裂縫越來越大,兩側黑白卵石齊齊粉碎,俱都堆成界限分明的黑白粉末,被風一吹,立即散了無跡。

還是那麼個暴烈脾氣啊,卻隻能拿地麵出氣,熱愛門規的千絕弟子,真可憐。

不過武功……實在是越練越強啊……

秦長歌搖搖頭,一抬頭卻看見慈眉善目,靜立出岫居前等候的大師兄隋霽雲。

對於這個人,秦長歌實在沒有辦法像對軒轅吟和帝絕那麼不客氣,當年,是隋霽雲下山將她帶到千絕門,碧湖冰冷的湖水裏他教會了她關於千絕門生存的第一課,之後在門內,一開始也是他代師父教授於她,直到她展現了不同於他人的出眾才華,才由師父親自教導。

他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千絕弟子,以捍衛天下和明君帝業為己任,以捍衛本門榮光與承繼為己任。”

捍衛,沒有任何理由和原則的捍衛,哪怕是去死。

抬頭,注視著這個亦兄亦師的男子,看見他微微染霜的鬢發,心底忽然起了陣蒼涼的痛,這些雲天之上,聖門中人,也終不能抗拒時光侵蝕,那麼命運呢?裹挾在命運輪盤中的人們,他們是不是也沒能逃脫?

秦長歌的問話,開門見山。

“大師兄,當初門中那個觀風使,包括整個計劃中和白淵聯絡的,就是你吧?”

隋霽雲隻是沉默的看著她,半晌悠悠歎道:“天意……天意終究是逃脫不開……”

他微微側身,也讓開了道路,道:“長歌,師父沒有逐你出門牆,我們永遠不會對你出手,你請吧。”

秦長歌默然踏過他身側,擦身而過時突然問,“你在紅塵的第三年,我已複生,你為何沒有趁那最後的機會,試圖找到我,再想辦法讓我再死一次,從此一勞永逸?”

“我找過,當時已經知道你回來了,但是不能確定是誰,”隋霽雲坦然答,“但是門規有定,帝星之側,一代隻能出現一個千絕門人,我是不能到蕭玦身邊尋找的,於是我拜托了劍仙師叔。”

秦長歌怔了怔,想起當初第一次帶溶兒去上林庵,蕭玦遇刺那事,原來當時上官清潯出現,竟然真的就是為了逼出她來,要不是青殺代攔了那一劍,要不是上官清潯是個散漫無意的人,自己那日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