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淵笑吟吟的看著她,還是不答。

月光越發冷寒,像是一塊巨大的青色冰塊懸在夜空,高遠的風吹過去,仿佛都能聽見敲擊出的梆梆輕響。

“可憐的東燕,可憐的女王,竟然都是被你隨手拿來利用的工具,”秦長歌憐憫的一歎,“魏燕聯軍贏不贏,你根本不在乎,東燕滅國,正好,當女王不再是女王,當王夫‘護國身死’,當然,他不護國你也會趁機要他死的,那時,失去丈夫又失去國家的女王,不過是個普通的傷心的小女子,那時,誰能比一直誓死追隨,傾心護佑的白國師,更能安慰她,更能給她後半生的幸福生活呢?”

“你不能篡她的位滅她的國,那樣你就算得到她的身,也永遠得不到她的心,所以你隻有推波助瀾製造災難,再在災難中一力護花,以你的武功,護她周全當無問題,這天下之大,什麼地方去不得?保不準你連後路,都早已安排好了。”秦長歌鼓掌,“白國師啊白國師,你這種人,我生平第一次見,該稱呼你什麼?多情的瘋子?殘忍的情種?攪亂天下換紅顏回顧的****?”

“你果然智慧無雙,一點點線索可以推出這許多事,甚至連別人的內心隱秘都看得清清楚楚,秦長歌,我佩服你,”白淵溫柔的道:“但是你錯了一樣,不要說我利用挽嵐,挽嵐和你不同,她雖然和你齊名,其實齊的隻是容貌而已,她隻是個略有殘疾的女子,脫去女王的冠冕,她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她因為身體原因,並不沉迷權欲,也不能過多沉迷權欲,這些年,我看著她困於朝政,日夜苦心思慮如何抵禦西梁,三更眠五更起夙夜匪懈,身子一日比一日不好,她那個隻愛琴棋書畫的才子王夫,卻隻會在雲闋宮堆滿天下名品字畫,日日埋沒書堆,著實是個廢物,你看,她這麼累,我不幫她,誰幫?”

“得了吧,幫她解脫就是滅她國家,殺她老公,白淵,你的邏輯真是令人發指,被你愛上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秦長歌嗤之以鼻,“我懶得和你討論你的情史,那隻會讓我害怕,現在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怎麼殺掉睿懿的?”

你,怎麼,殺掉,我的?

冷月無聲,層雲飛動,風突然大了點,將樹葉刮得嘩啦啦的響,底下的戰爭還在繼續,這兩個東燕西梁的最高層實權人物,都已事先將對敵之策交代過手下將領,此時隻管樹枝高坐,安然平靜的將昔年恩怨,天下局勢,人心詭譎,風雲變幻,一一道來。

底下的喊殺聲,傳到崖上,立即被風吹散,和那碎成千片的月光一起,被平和卻暗藏森冷的言語,擠壓成齏粉。

“我怎麼殺掉你的?想殺,便殺了。”白淵輕笑著,伸指做了個碾碎的姿勢。

“隻憑你一人之力,甚至你還沒親自出現,就想殺掉我?那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秦長歌冷笑,“吹牛皮也得看著對誰,白淵,我不會低估你,但你也別讓我覺得,以前我都高估了你。”

“那麼你覺得,是誰呢?”月光下白淵上挑的眉峰像是一個難以到達的傾斜的高崖,在暗處遠遠傳遞著生冷和窺測,“如果我殺不了你,那麼是誰幫了我呢?”

秦長歌抿唇,半晌淡淡道:“玉自熙。”

現出一抹神秘微笑,白淵道:“哦?”

“六年前那夜,是個群雄畢集,風雲際會的夜。”秦長歌半邊容顏沉在暗昧的月色中,微微低沉的語聲在黑暗中幽深的飄散開來。

“我很榮幸,因我之死,大抵牽動了許多人的關注。那夜,江太後立於長廊之外,遠遠指使著火上澆油;那夜,趙王蕭琛站在長樂宮前,調開了所有的守衛;那夜,還有遠途而來的客人,等待著那個死亡的結局,但是,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凶手。”

將手中樹枝拗成一個圓,秦長歌微笑,“萬事循環,生滅不休,有終,必有始,正如事情要從更遠一點的地方說起。”

她做了個撈取的姿勢,如同將那些散落在不為人知角落、如珠子滾了一地的線索,慢慢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