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廳堂,忽聽前方有人嗬斥,“喂你個死花子,滾一邊去!”

三人回身,便見那座空屋的滴水簷下,蜷縮著個蓬頭垢麵的花子,正抱著腿埋著頭發抖,侍衛想把他趕走,不住踢他。

蕭玦看了看,走過去,怒道:“你們踢人做什麼?”

侍衛見他過來,急忙垂首道:“啟稟主子,這個人死賴在這裏,看樣子還有點病,奴才們怕過了病氣……咱們那麼多人哪。”

蕭玦聽這話也有道理,但是這個天寒地凍的天氣,將人向外趕那人也難活,當下皺眉道:“有病就隔開治,將人驅逐出去那不是要人性命?扶到後廂,叫大夫過來看。”

侍衛唯唯領命去了,蕭玦回身看秦長歌若有所思的模樣,笑道:“無妨,這人沒有武功。”

秦長歌笑笑,道:“早些歇息吧。”

她看見侍衛匆匆抱起剛才那乞丐蹲過的稻草,突然目光一閃,道:“且慢。”

與此同時楚非歡也道:“慢。”

秦長歌向他一笑,戴起手套,伸手將侍衛捧來的稻草翻了翻,手突然一頓,隨即慢慢抽出。

掌心裏一點紅色淤泥。

蕭玦咦了一聲,道:“血?”

“不是,”秦長歌欲待去聞,蕭玦和楚非歡卻齊齊一擋,兩人仔細上前看了看那淤泥,又聞了聞,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睛裏看見疑問。

半晌楚非歡喃喃道:“好像就是泥土。”

“但是這附近哪有紅色泥土?”蕭玦皺眉。

兩人抓著秦長歌的手套,一人抓一隻,同時扔到一邊,秦長歌不由失笑,搖頭道:“我是紙紮的?麵做的?這麼小心幹嘛?”

“雖說這廢鎮荒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小心駛得萬年船,”蕭玦搖頭,“這兩年日子,我過怕了。”

“你也有怕的時候,”秦長歌一笑,當先在侍衛鋪好的褥墊上睡下,道:“趕緊休息吧,雨一停還要趕路。

三人各據一角閉目調息,自然而成三月貫月的陣法,秦長歌自然是被護在當中的那個。

夜半,人聲沉寂,風雪未歇。

呼嘯的風聲裏,鎮子上那些沒有關好的門,砰砰的發出撞擊的聲響,開、關、開、關……一聲聲單調而沉悶。

然而這單調的聲音,卻令人聽出悚然和肅殺的感覺來,好似無數僵硬的屍體,正於地下緩緩推開棺蓋,一步步走上沒有月光的街道。

安靜的破舊廳堂內,一簇火堆將熄未熄,紅色火焰在黑色灰堆裏明滅,如夜色眨著詭異的眼。

守護在一邊的姚彥宇爬起來輕手輕腳的去添柴,想著這風雪之夜,難得在這家人柴房裏找到沒有被打濕的枯枝,起了這堆火,不然大家都得凍著。

又想,楚先生他們真是細心,連柴禾都親自看過,不過事關陛下和太師安全,小心些自然最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一時卻也想不出,偏頭思索著,眼角卻突然覷見地麵上淡淡的影子。

姚彥宇嚇了一跳,有敵人!

直覺要呼喊,突然發覺那影子好像隻是自己的,不由失笑,這見鬼的鎮子,陰氣森森的,搞得自己疑神疑鬼的,連個影子也怕。

姚彥宇自嘲的搖搖頭,繼續添柴。

他的手突然頓住。

這影子……不對。

自己右手在添柴,地麵上映出來的自然是相反的,為什麼看起來還是在右邊?

而且自己手已經停下來了,為什麼那隻手的影子,好像還在添柴?

姚彥宇惶然抬頭,前方沒人,對麵沒人,後麵是陛下和太師他們,頭頂屋梁一覽無餘,也沒人!

這完全是個空蕩蕩的大戶人家的正堂,甚至整個鎮子,都是空蕩蕩的!他擔負著護衛陛下安全的職責,進鎮之前,所有屋子都看過了,沒人!

地下,那隻手的影子,還在添柴,不僅如此,四周突然都多了很多影子,在“添柴”。

姚彥宇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有鬼!

霍地站起,火焰被他這猛力一站帶得光焰一收,姚彥宇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恍惚間一陣輕霧撲來,咕咚一聲往後便倒。

他栽落的聲音驚動三人,三人齊齊睜眼。

秦長歌一睜眼,便看見一朵巨大的花向自己奔來。

是的,奔來。

沒有腿,卻搖曳生姿,款款而來,肥厚的葉片一卷,扇到臉上,自己呼吸便是一窒。

一窒間她也往後便栽!

身側楚非歡一把扶住她,而撲出去看姚彥宇的蕭玦半空扭身,滿麵震驚的一個跟頭倒翻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