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仔細端詳著蕭玦,仿佛從沒這般嶄新明亮的認識他一般,秦長歌輕輕道:“我真喜歡你的多此一舉……”
蕭玦目光亮了一亮,目中喜色更濃,突然想起什麼,欲言又止,秦長歌看著他神色,有些心驚,立即問:“怎麼了?”
蕭玦想了想,才有些訕訕的道:“其實我忍不住……有沾了沾唇……”
秦長歌笑容一斂,急問:“喝下去沒?”
“記不清楚了,”蕭玦赧然道:“跑得太急,也許有咽下一點,唔……我不是撒謊騙你歡心,啊,長歌你怎麼氣成這樣——”
秦長歌撲過去,一把勒住蕭玦咽喉。
“吐出來,吐出來!”
“呃……”蕭玦何曾看見秦長歌這般著急模樣,先是有些好笑,立時覺得不對,長歌可不是會為了一口水撒潑的人,微一思索下神色大變,撥開秦長歌的手,沉聲問:“怎麼了?水有問題?”
“你覺得怎麼樣?”秦長歌一伸手就去把他的脈,“有無異狀?運起真氣試試?”
“沒有,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蕭玦答得肯定,一轉眼看見地下完顏玉人,“到底怎麼回事?”
秦長歌立即拍開完顏玉人穴道,完顏玉人早已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她出神的看著蕭玦,再看看地下那碗潑了的水,目光中湧動著難以形容的情緒,羨慕、嫉妒、蒼涼、懷念、交織著屬於自己記憶裏不可磨滅的回憶,煙雲般的淡淡惆悵。
對上秦長歌目光,她抿了抿唇,默然不語。
“到底怎麼回事?”秦長歌蹲下身,盯著她的眼睛。
淡然一笑,完顏玉人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不知是諷刺她那草菅人命的狠毒“姐姐”還是諷刺自己,她淡淡道:“沒有毒,沒有。”
雙肩一垮,秦長歌自己都覺得快要軟倒了,一口氣提到現在,這一刻才知道自己原來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風一吹,整個後背都涼颼颼的。
身後蕭玦一把扶住她,驚道:“她們有計劃在水井中下毒?這得先以杜城百萬人命陪葬!”
“有種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死百萬人算什麼?帝王之業,白骨築成。”完顏玉人笑得譏誚,“可惜,她是她,我是我。”
她遙望著肅京的方向,淡笑如霜,“她忘記了,我在杜城呆了這許多年,這一方水土,這一方人,我再淡漠,也會漸漸生出感情的,我也有我在意的,不想她死的人,我也有我喜歡看見的那些少年,如果他們都成為屍體橫陳於昔日繁華的杜城街道,如果那些和我交談過的,對我展開笑容過的人們,或者我親手撫摸過的孩童都死於我的手下,一座城因我而徹底死去,我想我這一生都不能再安枕。”
“她以為我是她?”完顏玉人笑聲淒厲,“我永遠成不了她,我還是個人,但她早已不是,所以她是純妃,是家族寄以厚望的佼佼者,我卻注定是被遺棄,被埋沒在黑暗中的那一個。”
她的笑聲漸漸沉下去,低低道:“我是被家族冷遇的孩子,憤而出走,是九夫人的娘,養育我長大,她是李府被棄的小妾,帶著出生不久的女兒回到禹城娘家過活,三歲時九夫人走失,養母念叨了她好多年,等到好容易找到,她已經成為了她父親的妾,養母知道後,吐血而亡,臨去時囑托我照顧她,並要我答應不殺李登龍,後來純妃重新找上我,我才知道,家族一直知道我在哪裏,並注意著我的行蹤,我永遠也不能真正擺脫家族的控製……其實家族現在也隻剩下了幾個人,可我從小就怕他們……我害怕完顏家族中人,那種永不消散的陰暗詭秘味道……”
她縮在朝陽的光輝裏,把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影子,陽光壓上她的瘦削的肩,她似乎不堪沉重的往下一墜。
秦長歌和蕭玦對視了一眼,蕭玦緩緩道:“你,走吧。”
霍然抬首,眼神不可思議,完顏玉人道:“你……放我走?你不想知道完顏家族的秘密?”
“我問了,你會說?你說了,你還能活?”蕭玦朗然一笑,“說起來你對我西梁大軍是有恩的,雖說那恩惠不是你的本意,但不管怎樣,咱們托你一線之仁,留得性命,就憑這一點,也不當再難為你。”
“走吧,帶著九夫人離開杜城,我會知會大軍放你出城。”蕭玦看著她,“完顏家族,遲早會毀滅於西梁鐵蹄之下,你會自由的。”
完顏玉人怔了一刻,看向秦長歌,秦長歌微笑道:“我現在心情很好,什麼都不想計較。”